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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至亲,要互相帮助地一起好好在这个

    坐下来后,有人端上来吃的东西——是很多颜色诡异的东西,不过它们吃起来的味道倒还和我记忆中的“食物”没什么两样,都能在我的记忆中找到对应。我们的老师站在我们近旁,在我们碰每一道菜时给我们介绍它们的名字,用的食材——好多陌生的名词,异世界的词语,不过基本上就是啥啥rou,啥啥菜,啥啥果。杯子里的是啥啥奶,或者啥啥啥果汁。

    我并没有把所有东西都尝一遍,只是吃到了几盘好吃的,就直接多吃了点,很快就吃饱了,不过瓦尔达里亚全都尝了一遍。虽然他是面无表情地尝,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在“兴致勃勃”地尝,作为一个真的刚出生的小孩,头一次品尝到食物的味道对他来说一定很新鲜。真怪啊,一出生就能说话,有一定智力,理解很多概念,但却从来没亲身体验过。我情不自禁打量起周围这些人——他们也是这样出生的吗?

    瓦尔达里亚又尝到一个杯子里的东西时,我们的老师告诉我们,这是啥啥酒。哇,给刚出生的小孩喝酒,可以吗……不过刚出生的小孩都可以吃这些食物了,这个种族的肠胃好强大……

    对酒,瓦尔达里亚和之前那些不一样,没有尝一口就放下,他又尝了一口。我们的老师见状,笑着对我们说:“酒是广受喜爱的饮品。”

    瓦尔达里亚把杯子推到我手边。他是觉得很好喝,想让我也尝一尝吗?啊……出生之前虽然和他翻来覆去讲了很多遍地球,但我还真没提过自己是不喝酒的。

    我不喝酒也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原因。我父母讨厌吸烟喝酒的人,也一直禁止我接触这种不良嗜好。后来上大学,有一次宿舍一起出去吃饭时,因为好奇第一次喝了酒——感觉好难喝啊!从此也就没再喝第二次了。

    我用两只手举起这个杯子——小孩子的身体,真的好笨拙啊!——我抿了一口。

    似乎是酒精浓度不高的酒,挺甜的。不过果然还是觉得,没有那股酒味会更好喝。我放下了杯子。

    吃饱喝足,我们的老师又开始讲起别的。他向我们介绍这个世界,介绍我们自己,好多信息。我和瓦尔达里亚一直好奇的那个问题,我们到底是什么,渐渐有了答案。首先我们是魔族,一个似乎很厉害的种族。然后魔族中分为两类,一类是普通的魔族,也被称为半魔,一类是一出生就拥有真名的魔族,后者是贵族,前者是仆役,服侍后者。只有贵族才能像我们这样,一出生就有自我意识,知道自己的名字,能够役使足够强大的魔力,去保护或者去杀戮。半魔不能。只有非常稀少的个别个体才能在一出生时就能交流,而其余大部分更接近正常的婴儿——当然,我们的老师不是这么形容的。在他的语境下,我和瓦尔达里亚这样的小孩才是“正常”,而那些一出生连话都不会说,什么都要从零开始学的半魔以及别的差不多的种族,都是“有缺陷的”,所以他们才只配仰望我们,受我们驱使。

    ……听着真是让人不舒服的观念和制度啊。

    接下来我们的老师讲解了一下魔族的分封制,听起来和我知道的差不多,区别在于领主不只是单纯的政治身份,也是力量的评级。领主级是一个衡量力量的标准线,每一个魔族贵族都有绝对的潜力成长为拥有领主级力量,配当领主的魔族。而我和瓦尔达里亚比一般的贵族还强——我们现在就已经有做领主的力量了!就是说,在遥远的过去,那个混沌的混战的时代,把刚出生的我们丢到旷野上,我们就能凭我们的力量吸引到他们这些弱者,让我们做他们的领主,庇护他们,建立起一座城池。

    作为新生儿,我们现在已经很强了,而当我们身体长到成熟时,我们还会更强,会非常非常强。说到这里,我们的老师又一次夸赞了我们的智力(不过我觉得他主要是衷心夸赞瓦尔达里亚),一出生就达到这种程度的智力,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交流,在贵族中也是非常少见的。新生的魔族贵族智力参差不齐,对世界的理解也参差不齐。他告诉我们大部分新生的魔族贵族大概要花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呆在房间里,学习如何流利地说话,如何没有障碍地和别人沟通,如何掌握最基础的cao纵魔力的技巧。不过我们的话——他乐观估计,说不定都用不到半年。

    除了上面提到的这些,我们还有另一重优越的身份——我们是魔王陛下在魔后殿下的身体里种下的一枚卵里孕育出的两个个体,是魔王和魔后的儿子与女儿,目前,是魔王最年幼的两个子嗣。

    他这些内容讲的挺没条理的,不过,感觉我们的老师和我第一次给瓦尔达里亚讲“地球”时候的模样好像——听课的人有太多概念不理解了。讲什么都要插入进一大堆名词解释,名词解释里又可能引入新的不理解的概念,于是铺开去讲一大堆。如果把讲解过程做成思维导图,那一定是个网状图,不是树状图。

    在瓦尔达里亚出生前,我已经做了很多教学工作,让他理解了很多概念。可是现在,这里不是地球,我的很多工作是白做了。

    “什么是魔王。”瓦尔达里亚问。

    “魔王是统治所有魔族的王,”我们的老师说,“补充解释一句,统治就是——”

    “我理解什么是统治。”

    “好的,大人,那么我继续介绍。我们所有人都是魔王的下臣和奴仆,必须无条件地服从魔王,为魔王效力。关于面对魔王时该保持的仪态,过一段时间我会再为您二位详细讲解。现在需要强调的只有一点:魔王是力量最为强大的魔族,当一位魔王死去时,真魔会从所有活着的魔族中选出一位新的魔王,并赐予这位魔王祂的眷宠——无穷无尽的魔力,这让本就强大的他变得更加无可匹敌。”

    “那他为什么会死去?”

    “许多原因——被敌人杀死,或是被臣下杀死。”

    “被臣下杀死?”

    “是的,被臣下。虽然魔王成为魔王时,毫无疑问是最强的,无可匹敌的,但随着时间流逝,新的魔族不断诞生,会出现比现在的魔王更强的魔族。更强的魔族杀死更弱的旧魔王后,往往就会被真魔选中,成为新魔王。”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好像在给我们时间思考。而瓦尔达里亚似乎也确实在思考,没有继续提问或者说点什么。

    但我有一个很想问的问题:“真魔,是什么?”

    “真魔就是真魔,”我们的老师回答我,“一种存在,一种高于一切的力量,祂选中祂的眷宠,赐下他的恩惠。正因有祂,魔族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占有今天的地位,没有种族可以小觑我们,真神也不能像驯服别的种族那样驯服我们——啊,真神就是,和真魔相当的另一种高于一切的存在,祂也会选出一个祂最偏爱的信徒,赐予这个信徒祂的眷顾——无穷无尽的魔力。那个信徒被称为‘圣子’。圣子是魔王的头号大敌,虽然rou体往往是那些羸弱的种族,但凭着无穷无尽的魔力带来的优势,以及从小进行的刻苦修行,他们几乎有着匹敌魔王的强大力量。”

    我穿越前,就是出车祸濒死的时候,感觉有个声音问我,想不想获得一线生机,但要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为祂做什么什么……当时意识模糊,求生意念强烈,我慌张地答应了。然后就来到了那片黑暗,那个声音再没出现过了。

    那是真魔吗?

    “真魔,会,说话吗?”我问。

    这似乎是个古怪的问题,惹得我们的老师笑了起来。

    “真魔只会对魔王说话——祂会提点魔王他该做的事,他该让魔族做的事。魔族的很多传统,起初都是为了实现真魔的愿望。”

    “真魔不是只会对魔王说话吗?”瓦尔达里亚问,“怎么知道是祂的愿望,还是魔王自己的愿望?”

    我们的老师一副赞叹的样子,或许是觉得能问出这个问题的瓦尔德很聪明吧!我也一直觉得,他真的很聪明。

    “是谁的愿望不重要,”他告诉我们,“无论是真魔的愿望,还是魔王的愿望,每一个魔族都必须努力把它们实现。除非已经强大到能够击杀现在的魔王,不然,就必须绝对服从。更弱者必须服从更强者,忤逆的代价往往是死亡。不过,请二位可以不用这么紧张,”他主要是看着我说的这句话,“您二位是孩子,在成熟的年纪到达之前,年幼的贵族往往是能得到额外的容忍和耐心的。就像不久之前您二位经历的那件事——虽然提起它可能惹您不快,瓦琳娜瑞亚大人,请原谅我——如果是任何一个成年的贵族,或者像我们这样的仆役,像您那样以不够恭敬的态度在陛下近旁,随随便便就对陛下开口说话打扰陛下,那有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不舒服地抱紧了自己的肩膀。凭借这具身体超乎寻常的愈合速度,那道伤口已经愈合了,可破皮时的痛,感到危险袭来的惊慌还留在身上,不会随伤口的消失而消失。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也不是说了什么不礼貌的话,只是开口了,就严重到这种地步吗——如果不是看我是他新出生的女儿,就想杀了我?

    好神经病啊。

    “为什么能得到额外的容忍和耐心?”瓦尔达里亚问,“它的限度有多大?”

    “据说,是先代魔王昭告的真魔的愿望:‘真魔不希望年幼的贵族在未长成时就夭折。’至于限度……很不好说……本来,公认的观念是,无论这个孩子做什么,都不会被任何人处决的,如果因为什么人的过失夭折,那个人必须被处死。”

    “本来?”

    “……几十年前,有一位新生的贵族,也是和您二位一样,魔王和魔后的孩子,一出生就表现出了出色的智力,出色到能够理解,因为真魔的那种愿望,无论他被怎么恐吓,都不会被杀死。于是……他克服在那个年龄本该处于主导地位的对强者的畏惧和屈服,对卢克西乌斯大人做了些挑衅的事……后来在一次训练中,卢克西乌斯大人失手杀了他。”

    “失手?”

    “是的,失手……白沙之林的公爵卢克西乌斯大人是陛下的长子,十分强大,那位夭折的大人相比于卢克西乌斯大人,是十分弱小的,一时失手,确实也有可能……最后卢克西乌斯大人受到的惩罚是:被陛下鞭打了一番。”

    ……就是说,我们曾经有一个哥哥,冒犯了我们的大哥,于是被大哥杀了,大哥也没偿命?那个说起来好像很牛逼很厉害,高于所有人的力量真魔也没出来管这事?

    这是什么草菅人命的破地方啊!!!

    这次,是好长的沉默。瓦尔达里亚在思考,我也没说话。

    片刻后,瓦尔达里亚提问了:“卢克西乌斯是白沙之林的公爵,那个叫德拉法伊奥的人是伊利安的伯爵。这其中的分别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我们的老师又谈及了魔族的分封制。白沙之林和伊利安是封地,而公爵和伯爵是头衔。刚才说了,魔族的分封和力量挂钩,所以封地和头衔是这样决定的:封地是别人送的或者自己抢的,头衔是是成年的时候,魔王或者魔王选的代理人考验这些新长成的贵族的力量决定的。封地的名字并不重要,可能变化,自己想怎么改都可以,头衔很重要,因为头衔标定了力量的等级。力量很重要。

    最弱的是伯爵,最强的是公爵。伯爵下面还有一个等级,子爵,不过数量很少,是封给那些证明了自己有领主级的实力的半魔。再之下就没了。没有男爵呢。

    “从传统上讲,魔界一般有七个公爵,分别是:魔王的两个叔叔,魔王的两个兄弟,魔王的三个儿子。很多年来,下一任魔王都是从这七位大人中诞生的。”

    但我们现在的这当口,公爵有点少。我们的父亲,本代魔王的两位公爵叔叔,早都死了。他的两个兄弟,有一个也死了好些年了。他的儿子们,虽然生了也不算少,但最后成年时强到当上公爵的目前就两个,一个是那个杀弟犯卢克西乌斯,而另一个,不久前战死了。

    好多死啊,我都快听不懂死这个单词了。

    “目前只有两位公爵。有的时候,当公爵比较少的情况下,魔王也会举行一些比赛,看看已经成年的侯爵们和伯爵们中,有没有哪位大人实力又有增长,魔王会提升他的头衔,在这种晋升中就有可能诞生新的公爵……不过已经有两百年没出现过这种晋升了,所以我们的陛下从未举行过这样的比赛。当下可以姑且这样认为:头衔就在成年时那一次考察力量时决定,以后很难再改变了。”

    呃……听起来好像高考啊……

    “好了,两位大人是否休息好了呢?我们继续来练习对魔力的掌控吧。”

    *

    出生后的第一天就这样在学习中度过了。感觉完全不是婴儿,而是直接上小学了,学学学,学学学,教案没有,课件没有,知识很零散,我们问什么或者他们想到什么就教什么。晚上临睡觉,我们被教授了第一个魔法——是用来清洁身体的。因为擅长用魔法,并且魔力储备在各种族里算是杰出的,所以魔族人不洗漱——那些奴隶才需要用水清洁自己。

    奴隶,我们的老师也简单给我们解释过。在魔界,所有有魔族血统的都是魔族,而没有任何一点魔族血统的别的种族的人,都是奴隶。奴隶是最底层,最低级,只配被统治和使用,永远不可能成为领主的弱者。

    我挺喜欢我们这位担任主要教学工作的老师,但他有时候说话——天啊,好让人不舒服!动不动就提到什么缺陷什么低级,这是奴隶才做的事,那也是奴隶才需要的东西。身上的衣服是奴隶才需要穿,以后我们能熟练用魔力裹住身体,凝出衣服——也就是魔甲——我们就不需要做这种奴隶的打扮了。现在盖的被子也是奴隶才需要。反正就是和奴隶沾边的东西,他们高贵的魔族不碰,碰了就是有辱自尊。

    好严重的歧视思想。那几个穿衣服的“奴隶”就在旁边站着呢,好不尊重他们……不过听到我们的老师谈到奴隶时,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只低着头……

    幸好我没有穿越成奴隶。

    他们陆续出去了,最后离开的那个仆役关上了灯——是魔法阵cao控的魔晶灯,她摸了一下墙上的某个地方,灯就全熄灭了。关上门前,她还轻声细语地告诉我们,他们一直在外面守候,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吩咐他们。

    呼……只剩下我们了。

    呆在黑暗里时一直期待着改变,现在改变真的出现了,一直感觉到的却不是欣喜,而是压力和不适。现在回到和出生前很相似的黑暗里,反而感觉到了欣喜和安全。

    我感觉瓦尔达里亚在戳我,他还在试刚才学的那个魔法,在清洁我——好痒啊!我笑了起来,也去戳他,清洁他。可是无论戳那里,他都不会像我一样笑出来,就像不知道什么是痒一样。四周很暗,但这具身体能凭这点光线就看清物体,我能看到,他甚至都是面无表情的,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有点吓人啊……

    他不戳了,他握住了我的手,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看来这里不是你说的那个地方啊。”他说。

    “这里是你的世界。”我用中文回答。果然还是说中文比较流利。

    瓦尔德还是能听懂的,他继续对我说:“你是不是很伤心?”

    “没有……嗯……就是有点害怕,这里比我那里吓人多了。感觉好危险,好容易就会死……或者受伤……”

    “我会努力让我们不死,不受伤的。”他说。

    “嗯……那时候把我拉开,还有帮我瞒住……还有后来告诉他们要住在一起……谢谢你,瓦尔德。”

    “哦。”他说。哎,他又是一个哦,感觉自己好尴尬啊。

    不过,也有点习惯了。我看了一会这双猩红的眼睛,又开口:“瓦尔德,你觉得,那个让我穿越的东西,是‘真魔’吗?”

    “没法确定,”他说,“不过,在能够确定前,先当做不是吧。”

    “咦,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是说‘真魔只会对魔王说话’吗?”他说,“魔王会因为有人打搅他就想杀了这个人,如果知道有人听到了只会对他说话的真魔的声音……感觉,他不会高兴。”

    一阵寒意沿着我的后背爬上头顶。我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主要是,这个思维方式——好不适应,好不爽,好……

    好害怕……

    “你是在害怕吗?”

    “是……我……这里和我的常识一点也不一样……最开始也是,说了句话,居然就可能是死罪……我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别担心,我好像挺适应的,”他说,“我会一直拉着你的,就像那时候一样,把你从危险边拽开。”

    “……谢谢,瓦尔德。”

    我攥紧了他的手,然后那个举动……怎么说呢,我父母没这样做过,我也没有遇到过别人对我这样做过。但是看影视动画,小说游戏,好像经常有这样的画面。

    我去亲了他的额头。

    “这是什么?”他问。

    “这是晚安吻。”我说,“是表达爱的……还有……嗯……约定……嗯……就是,我们是至亲,要互相帮助地一起好好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活下去。晚安,瓦尔德。”

    “哦。”他说。他凑过来,也亲了我的额头。

    “晚安,陈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