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潮暗涌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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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间老房子，不过窄小的客厅还算整洁乾净，看起来只有一个房间外加厨房。

    除了摆放着退色坐垫的一组木制沙发和一张矮茶几，客厅里就没有其他杂物了。阳光从大门对面的窗户照进房子，光线还算充足。

    「回来了。」

    说话的是在屋里的另一位身材较矮小的老太太，穿着打扮和老妇人相似。

    看到千里和平安的时候，她愣了一会儿。

    邀千里他们上来的那位婆婆低声说道，

    「你们坐着等一会儿吧。」

    然后就拉着矮小的老太太往房间走去。

    满腹疑云的平安见父亲悠哉地坐在长沙发上，就跑过去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

    「爸爸，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千里对儿子露出微笑，并没有说明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完全猜不透父亲究竟在想什么，平安始终觉得坐立不安。

    过了约十分鐘，从房间走出来的已经不是什么婆婆了，而是平安熟悉的人。

    他过于惊讶而站起身来，大声叫道，

    「廷聪叔叔！？」

    站在他们眼前的人，正是货真价实的廖廷聪！

    他换上衬衫和长裤，脸上的老妆和头上的白发都已经卸了下来。

    走过平安身边的时候还亲切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

    「是啊，平安，刚才看到你也来了，坦白说，我吓了一跳呢。」

    说着，他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而刚才那位老太太也从房里走了出来。

    虽然在看到廷聪叔叔的时候就料想会是这样，可是实际看到之后，平安还是难掩惊喜之色，

    「丽梅阿姨！」

    这名娇小清秀的女子正是廷聪的妻子，有着一头及肩直发的她换上针织衫和及膝直裙，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

    她朝千里和平安点头微笑，然后坐在丈夫的身边。

    平安满腹疑惑地拉了拉父亲的衣袖，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啊？」

    千里带着爽朗的笑容回答，

    「你没听我们提过吗？你廷聪叔叔在大学时代可是戏剧社的台柱，扮老婆婆根本难不倒他。」

    提起以前的事，廷聪也神采飞扬，

    「那当然了，小事一桩。」

    说着，他的兴致更高了，

    「小安啊，你丽梅阿姨在嫁给我之前，是化妆师噢。只要用简单的化妆品和胶水，她就能把我变成老人了呢。」

    这还是平安第一次听说，觉得趣味盎然。

    不过，间话还是说到这里。

    热络的场面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廷聪一脸严肃地望着千里，

    「千里，你现在见到我了。」

    他的认真态度让千里也不自觉地收敛起笑容。

    廷聪再次开口，

    「相信我吗？」

    两人默默地互相凝视着彼此。

    同样看得到那么巨大的黑锅，平安好想开口说他相信廷聪叔叔，却明白这句话应该从爸爸口中说出来，于是强忍了下来。

    果然，千里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听到他这么说，廷聪和妻子显然都松了口气。

    不料，千里却将话锋一转，

    「可是，你和李悦綾究竟有什么关係？」

    这个问题让廷聪的神经突然绷紧，僵硬的表情在他脸上停留了好一段时间。

    由始至终，千里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许久他才露出一副放弃挣扎的神情，望向坐在身边的妻子，轻轻叹了口气，

    「也罢，我给你看点东西。」

    说完，他和妻子就站起身走进房间，随后他拿着一台手提电脑走了出来，妻子丽梅虽然跟着出来，却站在房门外。

    廷聪走到千里身边时停下脚步，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彷彿提起所有勇气，

    「原本林先生认为流言会随着时间过去，所以一开始的应对方式就是推说那是传闻。」

    顿了顿，情绪开始波动的他又说道，

    「可是我和林先生却收到这样的照片。」

    说着，廷聪将电脑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回长沙发上。

    千里连忙移过去坐在他身边，平安也跟着站起来走到他们身后。

    廷聪神色凝重地开啟了其中一个档案，

    「有人寄了一张光碟过来，里面有这些照片。」

    一连串的照片背景都不一样，从角度来看，显然是从不同的角落偷拍的。

    画面中有一男一女。

    男子当然是廷聪，至于照片中的那名女子，居然就是兇杀案中的死者李悦綾！

    在那些照片中，两人的态度相当亲密，场所大多数是室内，甚至有从对面高楼拍摄酒店房间内情景的画面。

    儘管当中不乏儿童不宜的场面，但是感到震惊的千里却没有馀力去注意到平安的反应，也因此没有阻止他跟着看照片。

    看完所有的照片之后，千里好不容易压抑住心中的惊讶和愤怒，儘量保持冷静地问道，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廷聪抬头望了妻子一眼，面带愧色地说道，

    「在竞选期间，她一直跟在我身边协助我，我们相处的时间也很长，慢慢地就……在一起了。」

    他沮丧地说道，

    「我也没想到会有人在跟踪我，还把一切都拍下来了。」

    他猛然转头看着千里，再次申明，

    「可是我真的没有杀悦綾！」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可是既然你真的有外遇，为什么不坦白承认？」

    惭愧的廷聪又偷偷瞄了一脸悲伤的妻子一眼，却没有回答。

    见他这么不乾不脆，怒火从千里心底冒起，

    「我不明白，为什么从头到尾你都不说出事实？只要你诚恳地道歉，事情未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忍无可忍的千里终于说出这段时间，心里最想说的话，

    「以我对你的认识，我不觉得你是这么没有担当的人。如果真的做错了，你一定会坦然面对，给别人一个交代，不是吗？」

    沉默了许久，廷聪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冷不防冒出这句，

    「只要不承认，就永远都是传言。」

    「什么？」

    千里以为自己听错了。

    情绪大受影响的廷聪不得不停顿片刻，才能继续说道，

    「看了这些照片之后，林先生认为一旦我的传闻得到这个铁证之后，不仅仅是我的政治前途毁于一旦，甚至会连累整个忠新党。」

    「所以他们决定牺牲你？」

    千里的话让廷聪脸上掛着苦涩的表情，

    「林先生说，因为我真的做错了，所以不能否认，不然就是欺骗。可是，为了忠新党的面子，也不能承认。只要不正面回復，没有人从我的口中确定真相，那一切就永远都是传言。」

    虽说大致猜到他们的做法，但是在证实这一切都是事实，还是让千里受到衝击。

    「为什么要选择那么做啊！？」

    廷聪虽然也不认同，却没有能力反抗，

    「这样一来，忠新党就能说对我的所作所为都一无所知，他们想要了解，但是我却没有出面解释，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哪有这样的事？」

    廷聪沉痛的眼神透露出内心的懊悔和无奈，苦笑着回答道，

    「我也明白这样做很荒谬，但是也只能这么做了。」

    在场的人都没有出声，也根本没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过了许久之后，廷聪才带着无限悲哀地吐出这么一句，

    「这就是政治啊。」

    丽梅垂着睫毛，哀伤地凝视着丈夫；对此无法苟同的千里也只能无言地望着好友。

    刚刚所说的一切对平安而言，是十分遥远又无法理解的事。

    做错事就要认错，说对不起，然后改过。

    大人不是都这样教我们的吗？

    不是说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平安看着沉默不语的廷聪叔叔和爸爸千里，脑海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