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什么

    他五岁时被父亲强行拉走时的画面还停留在我的脑海中，眼泪在他的眼中流下来，倔强地没有出声，我想跑过去拉住他，但是五岁的我选择躲在了母亲的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看着他跟着父亲步伐的背影越走越远。

    父母离婚争抚养权，母亲把我和他都护在了身后，而父亲只想要我，他嫌弃我哥爱哭，可我不大喜欢父亲，我喜欢母亲多一些。

    母亲拿着花瓶朝父亲的脚下用力一摔，“两个儿子你一个都不配带走！”

    父亲只冷哼了一声，“那就等判决结果。”

    随后父亲把门一摔，人影消失了一个星期。

    父亲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哥抱着母亲的一件大衣睡进了父亲早已和母亲分开睡的卧室里，那晚雷雨交加，他最怕的天气，母亲把他从父亲的衣柜里抱出来看见他的样子时，心疼不已。

    他估计是怕得一夜没睡，到了中午，他才从母亲的床上起来，红着眼眶满屋子喊着母亲，母亲放下手中的事务把他抱进怀里耐心的哄着，他趴在母亲的肩头上委屈地撅着嘴，半天后才回过神，对着母亲的脸颊亲了一口，奶声奶气地说道：“mama，我跟爸爸走吧。”

    他最是黏着母亲的。

    母亲闻言，轻抚在他背上的手忽一顿，然后把怀中的小人搂得更紧了一点，哽咽道：“mama会把你和弟弟都留在身边。”

    他轻轻地摇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然后挣扎出母亲的怀抱不知道想要跑去哪里，站在母亲卧室门口的我把他拦住，“你把mama弄哭了。”

    他推开了一脸怒气的我，把自己快速地锁进父亲的卧室里，无论母亲在门外怎么哄他，他都一声不吭的。

    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父亲一身酒气地走了进来，母亲见到父亲后，快速地走过来把坐在客厅地板上的我抱进怀里，父亲看见母亲的举动，扑上来要把在母亲怀中的我抢过去，“把星远给我！”

    母亲紧紧地护着我，父亲把我的手抓得很疼，我还小，只知道这个时候是用哭来表达自己的情绪的。

    母亲慌乱地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在父亲的手臂上划了一下，父亲吃痛地嘶了一声，刚扬起手来就要打母亲，季远星此刻却从房间里跑出来抱住了父亲的腿，仰起头对着父亲哭道：“爸爸我跟你走。”

    母亲想把他拉过来护着，可是父亲却眼疾手快地把季远星揪了起来，不让母亲碰到他。

    季远星估计是被勒到了，红着脸咳了几声，母亲心疼地看着被揪着衣服提起来地季远星，对着父亲吼道：“你连孩子也要虐待吗？”

    父亲只哼了一声，把季远星又丢回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反锁了房门，将两个人锁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母亲用力地拍打着父亲卧室的房门，“你要对远星做什么！”

    不一会儿，父亲拖着行李箱打开了房门，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母亲，然后连拉带拽的把季远星从房间里拖了出来，季远星的手已经被抓到红得不像话了，他的眼睛里一直有泪水流出来，可却全程安静的没有出一点声。

    父亲临走前看了一眼被他推得摔在地上的母亲，对着母亲笑了一声，“我也想通了，反正两个儿子都是你的命，带走哪个都能让你痛不欲生，哥哥也就是爱哭麻烦了一点。”

    母亲站起来追着他们到了院子里，季远星全程都是像一只布偶一样，被父亲拎着衣领带走的。

    我想过去把季远星抢回来，可是我胆小，只能站在母亲身后听着她绝望地哭声，然后探出个脑袋看着两个人远去。

    之后母亲由于工作原因，带着我搬到了竹城，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八年，要不是我初二某个周末放学回家时看到了季远星，我都快忘了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我背着书包开门进家的时候，就看见了缩在沙发角落里，抱着自己把头埋在双腿中瘦骨嶙峋的一个男生，要不是母亲此刻正端着一杯牛奶从厨房里走出来，我都要上去把这个人痛揍一顿之后问他，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家里？

    母亲把牛奶放到他面前之后才抬起头和我说话，“星远放学回来了。”

    “他是谁？”我没好气的对着母亲开口问道。

    母亲拍了拍那个男生的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对着我道：“你哥。”

    我愣了一下，“什么哥？我哪有…”

    随后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一张小孩脸，我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冷下声道：“季远星。”

    听到自己名字的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他的脸上惨白无血色，瘦得颧骨都明显得有点吓人，眼神黯淡无光，反应好像迟钝得跟没有上油的机械一样，他愣愣地看了我几秒之后，又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双腿中。

    我见到他之后更多的是愤怒，我也不知道愤怒什么，大抵是气他当初选择跟父亲走，母亲明明说过会有办法把他和我都留在身边的，然后我对着母亲气道：“他不是选择了跟爸爸生活吗？来我和您的家做什么？”

    “星远！”母亲呵斥了我一声，“他是你哥。”

    “是我哥怎么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他。”

    他听到我的话又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似乎是对着我委屈，眼眶开始泛红，我此刻正在气头上，凶了他一声，“看什么看！”

    他被我吓得抖了一下，快速地又低下了头，反应没有刚才那般呆滞了，我把书包往他身上一摔，书包不重，基本没有什么东西，我的作业都在学校里做完了，但是母亲却站起来，把我的书包丢到一旁，大声喊了一声我的全名，“季星远！”

    我知道母亲真的生气了，我只好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所以他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母亲把他护进自己的怀中，“你爸酒驾死了。”

    我听出来了，“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归你管是吗？”

    “是。”

    我的脾气又开始了，“他凭什么？是他自己选择跟我爸的吧，现在我爸死了，他去孤儿院不行吗，来我们家做什么？”

    母亲不轻不重地瞥了我一眼，“他是我另一个儿子。”

    “也对，他们不知道您，我还不知道您么，从小到大，就算季远星这个小没良心的跟着他爸走了，您嘴里念叨的还是他，您这不就完美的诠释了人的心为什么是偏的。”

    我快速地上了二楼回了自己的房间，用摔门声来表达心中的不满，母亲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我现在的情绪听不进什么，大概是门外的母亲不耐烦了，就没有再敲着我的门了，她给我的微信发过来一条消息：「我要出差，时间很赶，还想我给你转那大少爷般金额的零花钱，就给我乖乖地照顾你哥，否则你什么都别想。」

    我回道：「没有就没有。」

    母亲笑着给我回了句语音：「过两天别哭。」

    ……人生处处会碰壁，学会妥协也不失为一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