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154巧言令色
“我是想着，既然他以前是做那种工作的，这次不如就让他来做安东的替身？” ———— 离开奥托的书房后，兰伯特向候在门外的一位管事问清了安东尼奥的去向。得知安东尼奥此时还带着克里斯蒂安在大厅选人后，他思考了一瞬，打算先去把文森特领出来。 管事便派了一位佣人为他领路，将他带到了底层众多休息室中的一间门前。他抬手在门上不紧不慢地叩了两下，不多时，就隐约听到了皮鞋在地毯上踩过时发出的窸窣摩擦声。 紧接着房门在他面前被拉开，他目睹文森特的表情从疏离客气，转瞬间融化成了温柔而亲昵的浅笑。 “老爷。”文森特向前一步迈出房门，前倾身子往兰伯特身上靠过去。他一只手扶住了兰伯特的腰，头颅则低垂下来，往男人的颈侧轻缓地蹭了蹭。 文森特的发丝上还沾着暖意，让人不难联想到，他先前多半是坐在窗边晒着太阳。兰伯特由着他抱了一会儿，在挥手示意佣人退下后，才摸了摸他的头发，催促他起身。 “我们要回家了吗？”他却没有立刻站直身子，仍挨在兰伯特身上，将吐出的温热气息洒在对方裸露的皮肤上。 他其实已经有了些预感，但还是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了这样一句。 兰伯特将手指探进被阳光烘烤得暖热的发丝里，微凉的指腹按在文森特的头皮上细碎地碾了碾。文森特的口吻其实同往常相比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在他听来，却总感觉对方正不着痕迹地、委屈地控诉他。 像是已经知道了他即将食言。 “我明天要出个任务，今晚就留在这里过夜了。”他嘴上平淡地将文森特最后的侥幸打碎，手指也散漫地缠绕着逐渐冷却下来的发丝，一副稀松平常的姿态。这勾得文森特不太高兴地按住了他的后腰，在他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埋怨地喊了他一声。 “兰姆。”文森特用嘴唇碰了碰兰伯特的耳垂，悄悄张开口，快速地在那片泛红的软rou上轻咬了一口。但除此以外他却没再多为自己争取了，只松手起身，垂着眼睛温声询问兰伯特对自己的安排。 “那您准备什么时候送我回去？”他余光瞥到走廊尽头处路过的佣人，嘴上恭顺地换回了敬语。 “明天吧。”兰伯特随意地接道，像是认为这种小事毫无浪费心思的必要。 说话间，目光所及处再无旁人，整条走廊中似乎只剩下了他与文森特两个。他瞥了一眼乖巧立在他身侧的男人，见对方仍旧垂着头，便将手杖杖尖微抬，拄在了文森特的鞋尖上。 文森特终于抿着嘴唇看向了他。他眸色凉薄，表情冷漠，却冲本就站得很近的男人勾了下手指。 待文森特俯过身子贴得更近了些，他才提了下唇角，声线又松缓了几分。 “乖，带你一起去。” 文森特闻言，一双金珀色的眸子陡然一亮，在略微昏暗的走廊里熠熠地闪烁着澄澈的碎光。他迅速从兰伯特前后矛盾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当下也不再多问，只顺势在兰伯特脸颊上轻啄了一口。 再起身抬头时，身上就瞧不出先前那份模糊的郁郁感了。 这倒让兰伯特眯起眼，使了些力，在文森特的下巴上掐了掐。 “就会撒娇。”他低声呵斥，不等文森特在面上摆出那副斯文又无辜眉眼来，就将手杖从对方鞋面上提起来，转身向大厅走去。 文森特无声地笑了起来，低眉顺眼地缀在了兰伯特身后。 走到大厅的时候，安东尼奥刚巧拟定好了随行人员的名单，见兰伯特过来了，就把手上的文件夹递了过去，“你看一下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除了我父亲的人，我手下得用的那几个你也都认得，如果有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他说着捏了捏眉心，掩去了面上的几分疲惫。此时他言语间再没有不久前同奥托针锋相对时的火气，在面对兰伯特时，还因为愧疚而更加柔软一些。 兰伯特从安东尼奥手中接过沾了体温的夹子，却没有立即细看，只随意在名单上大略一扫。而这一眼看去，就能看到数个涂改痕迹，足以看出安东尼奥在抉择时的认真与纠结来。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抬手按住安东尼奥的背，使力一推，引着对方向前走，“先去你的书房，还有件事要跟你谈一下。”他轻声解释，让黏在原地等着他反馈的男人总算挪动了脚步。 “什么事？”安东尼奥下意识地问，但心思还放在名单上。他几乎是被兰伯特推着往前走，在进了电梯以后，后心的位置才倏然一松，“对了，还有你的警卫队，你至少得把贝恩特叫过来。”他还在担心格拉芙家的人兰伯特会用不顺手，想着要把对方最惯用的警卫，也就是警卫一队的首席基姆·贝恩特调过来。 可以说是思虑得相当周全了，这让一旁的克里斯蒂安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也让跟在兰伯特身后降低了存在感的文森特有些新奇地打量着他们的互动。 随着“叮”的一声清脆铃响，电梯停在了书房所在的三楼。安东尼奥的书房与奥托的不在一个方向，路上要经过一道嵌满了玻璃花窗的走廊。在阳光充裕的午后时分，被切割过的阳光会铺满有着金色枝叶纹路的长长红毯，也会将路过的人照耀得发光。 此时的安东尼奥不用兰伯特再推，自动自发地走在最前方。他深褐色的头发几乎被日光染成了金棕，回过头来与克里斯蒂安搭话时，发丝上反射的光晕能晃得人眼睛一花。 兰伯特微微眯起了眼。而就在快要走到走廊尽头时，他感觉身后的人拽了下他的西服后摆。 “嗯？”他侧过头，很轻地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声响，不似疑惑，倒像是一副恩准来人发话的傲慢姿态。 但敢于伸手从背后揪他衣服的人显然不会被这种架势吓到，他随即肩背上俱是一沉，被人挨着，将脑袋垫在了他的肩上。 “兰姆，我喜欢这条走廊。”文森特胆子极大，明明离克里斯蒂安和安东尼奥也不过几步之遥，却还敢偷偷地在兰伯特耳边用这种极其亲昵的称呼唤着兰伯特。他说着轻笑了一声，醇厚的音色丝滑地钻入了兰伯特的耳中。 “你知不知道，像这样阳光充裕的日子，你走在上面，比加百列还要耀眼。” 兰伯特被这种浮夸的赞叹弄得蹙了下眉，但转头看向文森特时，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真切的惊艳。暖光下文森特的一双眼睛仿佛浓稠的蜜浆，他的脸倒映在其中，却不是他自以为的冷淡模样。 反而更近似于纵容。 原本含在口里的一声责问就无声无息地化散开来，他将手中的文件夹夹到腋下，空出一只手来，拇指按在文森特鼻梁上蹭了蹭，引得文森特呼扇着睫毛，接连眨了好几下眼。 浅色的眼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兰伯特听到克里斯蒂安在小声同安东尼奥说些什么，就趁着无人注意，在走廊的尽头处，站在光暗交错的位置停住了脚。 文森特自然也跟着停下来了，他全身仍沐浴在光芒之下，而他面前的男人侧身站着，被阴影与阳光切割成两半，向他微微倾了下身子。 下一秒，兰伯特的脸贴近过来，一手还扣住了他的后脑，让他稍微低下了头。如此一来，对方的唇几乎就要碰到他的睫毛了，他忍不住闭眼，眼皮上便沾上了兰伯特呼气时吐出的湿热水汽。 心脏在这一刻陡然失序，聒噪地在胸腔里隆隆作响。他的眼睫在不由自主地发颤，总令他错觉会搔弄到兰伯特的唇瓣。 他以为自己就要得到一个温柔的吻，然而他被兰伯特抓着头发，只听到了一声低沉的评价。 “巧言令色。” 然后兰伯特松开了他，若无其事地转回身子，迈了两步跟上了安东尼奥。 文森特站在原处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右脸已经被晒得有些发烫了，他捂住脸颊静默了两秒，然后勾起唇角，也迈进了阴影之中。 走过这条走廊之后，一行人的目的地就近在眼前了。转过拐角之后的第一间房间就是独属于安东尼奥的书房，日常由安东尼奥信任的警卫在门旁轮流把守。此时见到安东尼奥等人前来，警卫便主动替几人推开了房门，只是当轮到文森特这张陌生的脸孔时，他尽职尽责地伸手将人拦下了。 安东尼奥和克里斯蒂安直到这时候才发觉兰伯特的情人也一路跟了上来。安东尼奥只以为自己是将心思都放到了公事上才疏忽大意，而克里斯蒂安却有些迟疑地抬手，揉了下胳膊上蓦然冒出的鸡皮疙瘩。 不等他人深想，兰伯特伸出一只手，将安分地停在门外的文森特搂了过来。 “就是这件事。”他向安东尼奥示意自己要说的事情与文森特有关，成功让文森特也进到了书房里。 待警卫从门外将房门合好，几人都在休息区挑了熟悉的位置落座。兰伯特仍旧选了茶几对面的一只单人沙发，然后勾了下手指，把站在一旁装乖的人招过来，让对方侧身坐在他手边的沙发扶手上。 “所以，你把你的小情儿叫过来是想干什么？”克里斯蒂安一边发问，一边顺手拿起了放在茶几托盘里的一瓶威士忌。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拔开瓶盖，就不得不在安东尼奥如有实质的盯视下讪讪地将酒瓶放回了原处。 安东尼奥按了铃命佣人送来红茶和点心，有了这个插曲，兰伯特就没去接克里斯蒂安带着点挑衅的问话。 等佣人倒好茶水摆上茶点，又推着餐车离开之后，兰伯特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才切入正题。 “安东尼，明天的任务，我打算让文森特做你的替身。”只一句话，就让在场的其余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他。 文森特似乎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派遣并不抗拒，在惊讶之余，还带着点不着痕迹的跃跃欲试。克里斯蒂安则是纯粹的惊奇，视线在文森特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扫了个来回。 而安东尼奥却皱了眉，在伸手去拿茶杯时，还一时不察，被杯沿烫了一下。 他搓了搓微微发红的指尖，有些复杂地看着兰伯特，“这是你的想法，还是我父亲的意思？”他问，话音刚落，就见兰伯特挑了下眉，似是不明白他为何会问出这种话来。 “是我的意见。”兰伯特用毫无破绽的坦然姿态说了谎，毕竟，教父在跟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特意暗示他，不要让安东尼奥认为这是教父的主意，“文森特从前做过需要乔装的任务，他有经验，我也想替他要一个做事的机会。”他还有理有据地分析了一下文森特的优势以及自己的动机，听起来可信度十足。 安东尼奥就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但在思索了片刻后，他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但是，时间太紧了。你明天上午就要带队出发，留给怀特学习我举止习惯的时间不多。” 兰伯特对此倒是并未反驳，他先是点了点头，而后提议道：“不如让他上妆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