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107骑士的艳遇
而取而代之的，是澄澈无垠的星空，以及三两颗划过天际、拖着盈亮尾痕的璀璨流星。 ———— 灰蒙蒙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天际滚落，涌入同样黯淡的河水里。泰晤士河两岸的风中裹满了潮湿的水汽，来来往往的行人手中几乎都拿着一柄伞，只行色不见匆忙，似是早已对这样的天气习以为常了。 不多时，果然便有细密的雨丝忽地落了下来。 岸边一家河滨咖啡馆的店员艾丽快步从店中走出，她冒着小雨，动作熟练地将露天桌位旁的遮阳伞一把把打开，并将木质桌面上刚刚沾上的雨水仔细擦抹了干净。 她的动作麻利，但神情却好似有些心不在焉。而当她瞥见了营业区角落里那桌有些熟悉的顾客背影时，她的心跳蓦地加快几分，当下便快步走过去，先替那人将遮阳伞撑了起来。 “啊……谢谢。”坐在那处的男人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散落在桌面上的纸稿，觉出自己头顶上方有了庇护也没来得及抬头，只闷头胡乱道了声谢，手上则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将纸稿上沾上的水迹一点点蘸去。 他额前垂落的发丝有些乱糟糟的，像是被人用手毫无章法地抓揉过似的。那上面还缀着细小的水珠，虽尚不至于打湿他的头发，但也给本就形容不整的男人身上更添了一丝狼狈的味道。 艾丽笑眯眯地道了声“不用谢”，先是飞快地环顾了四周，见没有旁的客人坐在没撑伞的座位下，便放心地留在了原地，暂且将自己的工作抛在了脑后。她耐心地等着男人将桌上的纸张收拾整齐，当看到对方捏着那叠稿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时，才微微俯身，出声将男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下午好，兰伯特先生。这雨说下就下，没把你的乐谱弄坏吧？” 被称作“兰伯特”的男人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名字会被人念出，有些惊讶地缩了下肩膀。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艾丽，有着怔愣地回了句“没有”，脸上则挂着毫无遮掩的疑惑。 他像是有些紧张，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去摸靠在自己身畔的大提琴琴盒。 而艾丽则抿起嘴唇，害羞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之前我在柜台值班，你刷信用卡买单的时候，我看到你的名字啦。”说到这里，她又垂着头眨了眨眼，显出了几分与年龄相符的活泼来，“毕竟你的名字里有个‘冯’呢，而且人还长得这么帅，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这话一出，男人一下子就红了脸。他抬起手来把自己本就凌乱的淡金色发丝揉得更加惨不忍睹，那双湛蓝的眼睛也再不敢直视面前年轻俏丽的红发女孩，只能闪躲着盯住了桌面上的咖啡杯，专注得像是在研究里面残余的渣滓。 这副腼腆羞涩的模样配着男人高大的身形，反而有一种惹人心痒的反差感与吸引力。他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声音沉沉地吐出了一个词。 “谢谢。”然后就再没有话说了。 艾丽对此不以为意，主动挑起了话题，“最近这几天，我好像天天都能见到你。从你的名字和口音来看，你是德国人吧？来伦敦是旅行还是参加音乐会呢？”她语调欢快地问，语毕又想起什么，微微俯身靠近了男人一些，“对了，我叫艾丽，艾丽·劳森。很高兴认识你。” 男人被突然靠近自己的女孩惊得仰了下身子，又刚好听闻对方自我介绍，便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名字也报了出来。 “我、我的名字是里特尔·冯·兰伯特。”他局促地说，却见艾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在暗沉的雨天里明艳得耀眼。 “我知道呀，我不是看了你的信用卡了嘛。” 自称里特尔的男人闻言便连耳根都红了。 他强作镇定，又低声一本正经地去回答艾丽随口问出的话，“我的确是德国人，这次来雾都，是想找灵感来完成我的作品……我最近在创作一首大提琴曲。” 艾丽脸上便顺势露出了赞叹的神情来，尽管她对古典乐不怎么了解，也还是兴致勃勃地想要借着这个话题同里特尔继续聊下去。 然而她在工作时间开小差的行为到底被她的主管发现了。一位同她穿着相同制服的男人从店里探出了身，对方扬声喊了她的名字，语气有些硬，让艾丽一下子垮了脸，嘴上却十分乖觉地回应了一声。 “好啦兰伯特，我不能继续和你聊下去了。”她语调里透着几分可惜，但面上却反而流露出了些许期待来。说话间，她掏出腰间挎包里插着的便笺本，用圆珠笔飞快的在上面写了些什么，而后她将那页纸撕下，大大方方地放在了里特尔面前的桌面上。 “你一会儿还和前几天一样，要去旁边的河滨公园演奏吧？这是我的电话，忙完记得打给我，我们晚上可以找个酒吧继续。”她说着，对里特尔眨了眨眼，仿佛在提醒对方留意她话中藏着的含蓄暗示。 里特尔不由得怔愣了两秒，紧接着，他就如同艾丽心中暗自猜测的那样，一下子红透了整张脸。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即便窘迫害羞成了这样，也还是伸手拿起那张便笺，坚定地将其递向了艾丽。 “抱歉，劳森小姐。我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是，我已经有深爱的人了。”他努力直视艾丽写满惊讶的双眼，缓慢而认真地开口拒绝。开始时他的口吻还因为尴尬而略显僵硬，但在提到某个人时，那份木楞便霎时软和了下来。 艾丽的脸上难掩失望，但她见里特尔那温柔起来的神情不似作伪，便也没有为此恼羞成怒。 她只消沉了那么一瞬，便叹了口气，接过了里特尔手中的纸条。 “那好吧。虽然我想说，我们交个朋友也好，但是你肯定不想让你女朋友对你有丁点误会，对不对？”她故意拖着语调，借由调侃来遮掩自己被拒之后的失落，见里特尔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便连最后一点不快都消失殆尽了。 “那么，祝你早日完成你的大提琴曲，兰伯特先生。” 里特尔闻言诚恳地道了谢，然后目送艾丽淋着小雨快步走回了咖啡馆。待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内之后，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望向了不远处横跨泰晤士河的沃克斯霍尔桥。 红黄相间的桥身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成为了点缀在河面上的为数不多的亮色。里特尔所坐的位置，能够隐隐约约瞧见桥墩上的青铜雕像，他的目光有些散，在听到耳畔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时也毫无反应，依旧是一副有些失神的样子，仿佛因着方才那场预料之外的搭讪而思念起了自己的恋人。 “艳福不浅。” 里特尔没吭声，他伸手将手指探进自己风衣的衣领之下，像是在整理被风吹乱的布料。但他暗自用指尖在一个如纽扣电池般大小的物什上使力弹了一下，登时令那打趣自己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咒骂。 他又抬手轻轻碰了下耳廓，像是弄掉了什么恼人的脏东西似的。 但那道直接在他耳中响起的声音显然没有这么容易就消失，他听到对方小声抱怨了一句什么，然后在短暂的停顿后，用饱含嘲讽与嫌弃的语调对他做出了指令。 “好了，骑士大人，你的艳遇时间结束了。目标已经从六处总部出来了，预计五分钟后通过沃克斯霍尔桥，你该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