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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初探玉婵(算是过年吃糖了)

    过了回头碑,外围的村子却是荒村,他们一行人走到了正午,才见了人烟。

    说是让他再忍忍,但柳成舟行事,若不是非要卖弄破绽,自然是滴水不漏,一路上借着给顾萧取暖的名义,渡给他内力,又好一番探索,他脸色阴沉,蹭了蹭顾萧侧脸,又说起自己的打算。

    柳成舟果然料得不错,他前脚刚走,装病的周文玥也了无声息地逃了,留守的手下想通风报信,寻了一路,见回头碑一地的尸体更是护主心切,天刚麻麻亮就追上了他们。

    “虞迟和周文玥也是借贷者,他们去玉婵湖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虽在我们前面,却也不是追不上。他三张地图在手,怕是不愿去探一探我与慕容的地图有没有陷阱,若要伏击,只能选云澜剑沉剑之处,逐日与不寐对这厮也早有提防,若遇到虞迟,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他肯乖乖打道回府便罢了,若还要不怕死往我跟前凑,你可不能出手。”

    顾萧自然明白柳成舟的意思是不让他再护着周文玥,若是平常,顾萧还会呛两句,可今天得知了这惩罚之后,顾萧怕是自顾不暇,只点头道:“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阿回且信我。”

    柳成舟难得目光殷切,捏着他手指都发白了,“这世上我只信得过师兄与慕容献,”说到此处,想起了那蛊的用处,柳成舟更是句句掷地有声,“即便师兄要杀我,我也不敢不应。”

    顾萧瞪他一眼,这说的什么话,他在这儿忧心忡忡怕自己被主脑安排要给柳成舟捅上俩窟窿,正主儿却混不吝把命都凑送过来,他一肚子火气,恼自己被摆布得好生可恶,又没法对着剖心剖腹的柳成舟撒,只能咬牙自己忍了。柳成舟见他面有愠色,才体会过冷战争吵,当下哪敢造次,赶紧追补,“不过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我的命还得留着跟师兄过下半辈子呢。”

    小时候的柳成舟哄起人来,那当真是嘴抹了蜜,引得顾萧巴心巴肝的好,受了几年冷落煎熬,午夜梦回都还怨怼柳成舟这厮何至于如此冷待他,如今两人心意相通,甜言蜜语更是不要钱的往外撒,偏生柳成舟又是狠的下去手,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儿,更是把面皮薄的顾萧哄得脸色发烫,脖子都闷红了,呐呐道:“谁……谁要跟你……”

    柳成舟当即不满,捅了捅他腰窝,惹得顾萧一阵闪躲,脸色更是红得遮掩不住,柳成舟却还不罢手,巧劲儿一翻,便转身骑到了后面,把他拥进怀里,顾萧不合时宜地想到之前在墨云上的荒唐事,当下脸更烫得能摊饼了,搡了柳成舟两下,可柳成舟铁臂如山,分毫不动,他只好讨饶道:“这事儿还需得问过我老娘,不把你腿折断,你可别想白得我这么大一人儿。”

    柳成舟还真沉吟片刻,郑重道:“我这血重楼够不够做嫁妆?”

    顾萧好似窥见一隅,瞬间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丢人的把脸侧埋进柳成舟胸口,柳成舟向来体温偏低,却迟迟不能扫去他脸上热度,这才惊觉所有情谊都已烫入肺腑,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许柳成舟与慕容献根本没有什么龃龉,只是想把一切都赤忱地捧在他面前,可他何德何能让柳成舟这般为他付出?

    柳成舟抚顺了师兄的毛,也乐得抱着他一路前行,倒是花海棠看得直牙酸,凑过去玉兰身旁,“玉兰meimei这可明白我说的不近女色是什么道理了罢!”

    玉兰倒是神色如常,这般看来顾少侠也不能免俗,若不是亲近如斯,岂至于同正道背驰,她眸光熠熠,更觉顾萧顺眼,笑着道:“这不又是一桩美谈,花jiejie何至于这般酸溜溜的。”

    花海棠见拉拢不过来,更是丧气,只得抱怨道:“你是最清楚这血重楼手段的,他怎能看上柳成舟这号人物!莫不是被胁迫了罢!”花海棠跟了柳成舟与顾萧这大半年,哪里不明白被胁迫的仅她一人罢了,但此时仍是咬着唇忿忿不平。

    先前玉兰听得不少顾萧与柳成舟小时候的趣事儿,知这情谊乃逾千斤重,莫说是从正道除名,危急关头,以命相护也是稀疏,这下便劝慰道:“花jiejie也是明白人,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

    哪知花海棠听了这安慰也不见起色,一张艳丽脸庞沉得要下雨,飘忽忽道:“这世上皆是下般男儿,只会觊觎我等美色,哪有那么多风骨人物。”

    玉兰毕竟只与她同路了没多久,还未完全摸透她晴雨不定的性子,但也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又有些可惜道:“偏偏天不遂人愿啊。”

    她倒只是刚萌生趣意,这花海棠显然已陷入泥沼抽身不得,当即有些怜悯,又出损招道:“我有个法子助你抽身,你且附耳过来。”

    花海棠狐疑地睁大了眼睛,凑了过去,随即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脸上神色好不精彩,“你这真是在帮我?让我认他做义兄,先不说他答不答应,柳成舟怕是先把我劈成两半了。”

    玉兰一脸的不以为然,“这样才好断了你不切实际的念想,柳教主应该也会痛快答应。”

    这一行人偶有笑谈声,赶起路来也不紧不慢,倒比先前还像是出游的。

    不过再怎么慢,到了下午,也完全进了这村了。

    鸠乌山本就闭塞,村中人多自给自足,偶尔下山拿药材换些银钱,此时见了这浩浩荡荡一批人马,脸上皆有惶色,但没多久又成了漠然,皆是迅速收拾东西,闭门而去了。

    顾萧心里疑惑,看了自己这一行人,也就他和聂问行稍稍面善些,这不敢劳烦前辈,他只好从柳成舟怀里跳下马来。

    其实村民这举动也不难猜,先有逐日等扮作商人搅一池净水,若虞迟周文玥进村,又免不了一番惊扰,再加之唐言等人遭慕容献重创,这荒郊野岭,必然只能退入村内休整,这些人虽然见了他们害怕,可一波又一波,也甚是麻木了,只是唯一不明的是,麻木之后又何故要收拾跑路?

    顾萧找了一旁还在收摊的大叔,这大叔脸上有不少皱纹,皮肤晒得黝黑,想是常年劳作所致,他堆起讨好的笑容,本就一俊逸小伙儿,笑起来如煦煦春风,一身白衣更是衬得谦然翩翩,让人难生嫌隙。

    大叔着眼看了他一下,既没有赶人也没有主动询问,顾萧这才顺杆而上,拱手一礼,“叔,何事如此要紧,这药材还有大半没卖呢。”

    那大叔还是不搭理他,顾萧便打眼看了看摊位上的药材,居然有不少灵芝人参,看上去年份也不低,难怪花海棠半路溜出号去采药,这分明是块宝地!他不禁伸手去摸那灵芝,“这好像有不少年头了,”随即又从钱袋里抖出些金子,努了努嘴,“不知道这些够买一个不?”

    那黝黑汉子终于肯正眼瞧他,捡了一锭金子在嘴里咬了咬,不禁更是两眼发亮,将所有金子都扫进自己口袋里,迭声应到:“够买了够买了。”

    顾萧自然知晓,这些钱财莫说买个灵芝,把他整个摊包下来都不成问题,但他此时笑得愈加和蔼可亲,随手拿了块灵芝在手里把玩,“叔,交易也做了,总能告诉下我这个外乡人,这般惊恐避难的缘由了吧。”

    那汉子仍是一边拾掇摊子,但好歹肯答话了,“大祭司说了,我们不能接待外乡人,会招致灾祸。”

    这话也不无道理,尤其是虞迟与唐言那两拨人,没哪个是好相与的,但把他这大好青年也划作“灾祸”,就有些狭隘了,他仍旧叠着笑,“是好是坏岂是一句话就可以断言的,我瞧着那般凶神恶煞?”

    天地良心,他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他若是灾祸,那慕容献可就是神罚了。

    那汉子才收了钱,自然不好拂面,只委婉道:“少侠瞧着确实面善,但祭司说的任何事都会灵验的。”

    这神棍看来地位很高啊。他猛地想起先前柳成舟跟他说,这村子里的人还未开化,这样来看,他们信神佛,信因果报应,营生也都是最基础的以物易物,看见这金子眼神都禁不住发光,要借地煮饭是不可能了,倒还可以试试能不能套些消息。

    “叔这话说得实在,我也给你透个底,我自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若给你说我来这穷乡僻壤没点目的您肯定也不信,是这样,早先我听说这里有不少珍贵药草,便想来采购,哪知道被对头抢了先,不仅如此,他们还派江湖中人追杀我们,这些个江湖人都带有假面,我们一路追踪,才到了这里,不知道叔有没有见过这些人?”

    那汉子见顾萧没有坚持要留的意思,便也不急着收摊了,反而坐在凳子上,点起了叶子烟,一时间白烟袅袅,他挥手打散了些,才应到:“见是见过的,这一行人形容狼狈,走得急,也没在这镇中停留,直奔玉婵湖去了。”

    顾萧故作讶异,“玉婵湖?”

    “说来也是一件趣事儿,”那汉子把烟杆敲了敲,燃过头的烟灰抖落在地,他嗒吧抽了两口才道:“大半年前,有一行人也借道去了玉婵湖,我们大祭司曾经劝阻过,那群人却愣是不听劝,也不说有何目的,回去的时候折得人不到一成。这一行人也非不听劝,要去那玉婵湖送死,你说有趣不有趣?”

    这是逐日去取云澜剑的时候的事了,如今被人这般讲出来,怕是有损血重楼颜面,更何况他们这一行人也是送死鬼,也有趣得很,他悄悄觑了柳成舟与慕容献一眼,前者脸上不动声色,目光直视前方,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后者像没骨头一般往聂前辈身上靠,笑得花枝招展的,得,他这是白担心,于是顾萧佯装来了兴致,“那玉婵湖竟这般凶险?我这仇家也去了那里,可如何是好!”

    那汉子还算知道感恩,占了顾萧这么大个便宜,便转身去堂屋里拿出一物交于他,“这是大祭司给我们的护身符,一户仅此一个,我倒不去玉婵湖,且送你了罢!”

    话都说到这地步,这汉子也没有请他进屋一坐的心思,顾萧也明白这人当真把那劳什子大祭司的话执行得十分到位,接了护身符便抱拳谢过,“有叔的这些消息也算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顾萧看了看自己被魔教弟子牵着的马,又看了看柳成舟,还是厚着脸皮上了墨云,柳成舟揽着他一夹马腹,墨云便箭矢一般疾射而出,周遭树影斑驳,顾萧心跳得飞快,却是拉着柳成舟前襟,把护身符塞了进去,柳成舟倒是没察觉,墨云一撒欢起来,顾萧整个人就委顿许多,他揽着人亲了亲耳根,“若那汉子所说不假,唐言也进了玉婵湖,那等着我们的就是两拨人了,今日唐言吃了这亏,来时必要加倍讨还,师兄可还备有解毒丹?”

    顾萧点了点头,柳成舟放下了心,一路上为了解闷,便给顾萧说着唐门的各式暗器,又到各种毒蛊上去,他们没再扎营修整,到天擦黑时竟已经可以窥见一些残缺歪倒的雕像了,这是到玉婵湖的外围了。

    乱石满林,山路本就不好走,如今更是艰难,墨云是难得一见的宝驹,他们随行手下的马可不是,甚至路上还有丢下的辎重,柳成舟翻了翻,发现并不是自己教内的,于是便留下了魔教弟子守着马,让他们自行联系逐日、不寐去汇合,自己则拿了些要紧物塞进随行包裹里。

    到最后他们这一行人,人数骤降,只有他与柳成舟,慕容献与聂问行,玉兰与花海棠,苏毓与方有为整八人,柳成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把慕容献的地图挑了出来,让他自己先去完成自己的事情,慕容献倒是对柳成舟极有信心,也不推脱,拉着聂问行就上路了,柳成舟又将目光放在了花海棠与玉兰身上,玉兰有些讪讪,她是来找青莲不错,但如今人生地不熟的,柳成舟再把她打发了,她可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但好赖柳成舟还没歹毒到那地步,“你与花海棠也算是有些交情,我把地图也给她一份,让她陪你去找青莲吧。”

    人在屋檐下,玉兰不得不低头,小声谢过教主,遥遥望了顾萧一眼,再次开口邀约到:“此次一别,不知何日还能再见,顾少侠腊月十五可会赴约?”

    苏毓是见过顾萧左拥右抱的,见这百花宫主也倾心相邀,也禁不住把目光往顾萧身上扫,人长得倒是精神,身量也颇高,笑起来纯良无害,但都已有良人在侧,这花海棠不说,怎么新来的百花宫主也趋之若鹜,莫不是被人下了什么蛊不成?

    这才什么时日,离着腊月还有不少时候,顾萧都不知道自己那时候还在不在人世,但他嘴上仍从善如流的应承:“先前听成舟说百花岭的花是天下一绝,承蒙玉兰宫主抬爱,到了冬日,定要走上一趟!”

    玉兰这才笑弯了眼,眉间朱砂更增资添色,叫苏毓看得啧啧称奇,这般绝色的女子,怎地一个个的都不开窍,但不开窍的又何止是她们,自己不也硬磕这一口气?他不禁又有些佩服顾萧了,自名剑大会后,若顾萧不掺和这一摊子事儿,现在仍是高高在上的盟主,亦是青云派的得意门生,可他偏偏就放得下舍得掉,为了柳成舟成为人人唾骂的武林祸害,却无半点不忿,若换做是他,只怕早就郁疾而终了。

    打发走了花海棠与百花宫主,柳成舟这才将目光落在方有为与苏毓身上,方有为笑得大方敞亮,柳成舟也破天荒地换上笑面,“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谢过二位,这一路我必护二位无恙。”

    方有为笑得更加慨然,“我们虽不过几面之缘,却颇为相投,柳少侠也不必这样生分。”

    柳成舟便点了点头,跟二人说起先前逐日等人去玉婵湖取云澜剑的波折经历,顾萧一路沉默,倒不是因为插不上话,只是他正在与兰兰拉锯。

    “你今儿倒是说个敞亮话,免得咱俩都埋汰进去。主脑除了这个消息,可还给你说了别的什么?”

    兰兰有些恹恹不乐,但又不敢忤逆主人,只耸拉着答道:“有啊,主脑还说了,想不被惩罚也可以啊,可以跟他做交易。”

    交易?这怕不是与虎谋皮,但……顾萧只觉眼前有什么碎片一闪而过,他敏感道:“这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岐山教没有参与进来,虞迟却有那珍贵的凝魄丝,是不是跟主脑做了所谓的交易呢?

    兰兰毕竟只是客服,不是全知全能的主脑,她蒙了一会儿,也觉得顾萧说的不无道理,但苦于没有证据,又只能提议到:“要不给您连接下,试试交易?”

    顾萧瞥了柳成舟一眼,他此时正与方有为二人说着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并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他吸了口气,又问到:“我就问问,不做交易可以不可以?”

    兰兰此时还怕自己飞灰湮灭,与顾萧统一了战线,在虚空之中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道:“那当然没问题!”

    顾萧这才放了心道:“连!马上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