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盟定
2 盟定 第二日请晨安,昀皇贵妃看着个空位置问:“晗常在怎么没来?” 薛嫔主动道:“他昨晚吃坏肚子,腹泻得厉害,人都虚了。” “真是不小心。”他端起酸梅汤抿了一口,道:“虽然天气热,但大家也要注意少食生冷,免得生病,到时候自己受罪不说,还弄得身体不洁,让皇上嫌弃。” 他又问晔贵妃:“旼妃和昙妃这几日怎么样了,回来也有四五日了,没人跟他们说起早上要来请安的事情吗?” 晔贵妃侧着身子,回答:“舒尚仪负责他们回宫事宜,当天就已经说过此事。” “那真是奇怪,假装听不见吗?” 昔妃忽然说:“ 兴许是刚回来,忙。” “有什么可忙的,就算事情多也不需要他们亲力亲为,底下人再忙他们也是闲的。”昀皇贵妃嘴角一勾,“罢了,本宫去瞧瞧,他们到底忙什么。”他视线一扫,又是几声冷笑,其他人不知他心里怎么想,被这笑声弄得忐忑不安,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靶心,全都把头压得低低的。 到了下午,他换了件式样雅致的浅金色绢纱长衫,宽大的袍袖做成荷叶边,头发用三根玉簪绾住,优美的鹅颈上挂着一条细金链,下面垂着个花型吊坠,整个人都显得既奢华又优雅。 他先去了落棠宫,但跑了空,转身又去思明宫,果然旼妃在那,而且除了他俩,还见到了昼嫔。 思明宫还跟以前一样,布置摆设没有变动,原先侍奉的宫人又都调了回来,昙妃等三人坐在圆桌旁正在吃水果,忽闻皇贵妃来了,都大感意外。 三人起身齐齐下拜行礼,昀皇贵妃随手一摆,让他们起身,然后坐到主位上,看着一桌子的果皮瓜子,笑道:“三位好兴致。” 昙妃率先开口:“因为有些日子没见了,所以聚一起多聊聊。” 他淡淡一笑,对白茸道:“这些日子都没见到你请晨安,还以为伤势未愈,可如今看来能坐能走,想必已是大好了。” 白茸自从被伤到后就没再见过昀皇贵妃,此时见他提起,又羞又恨,身后的伤确实早好了,可当众被按在长凳上打板子的屈辱经历让他根本没脸在人前行走,总觉得到哪儿都有人嘲笑。虽然玄青一再强调没人会笑话,大家都只会同情,可他依旧躲在自己宫中,没有要事绝不出门。今天是旼妃邀请他到思明宫做客,他才稍稍打扮,坐步辇出来见面,谁知刚说得起兴,霉头就找上门来。 见他不说话,昀皇贵妃道:“昼嫔不语,可是在轻慢本宫,是不是教的规矩都忘了?” 他连忙跪下,还没开口就听昀皇贵妃又道:“听说你和皇上去了帝陵,你还真是好本领。” 昙妃看了一眼跪地的白茸,又和旼妃交换眼神。 旼妃一直没说话,此时说道:“不知皇贵妃到此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你们刚回来,事情多是一定的,但该守的规矩也要守,明天都别忘了去请晨安,大家可想念着你们呢。” 三人齐声称是。 待昀皇贵妃走后,他们又都重新坐到椅子上,各怀心事,谁也不说话。尤其是白茸,一想起被打的事,屁股就隐隐作痛。 沉默一阵后,旼妃说道:“皇贵妃对你下狠手,说明在他看来你已经严重威胁到他,如今侥幸活下来,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白茸低头不语,昙妃吃了粒葡萄,皱眉道:“好酸,还不如庵里的好吃。” 旼妃也拿起一个尝:“确实不甜。” 白茸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两位哥哥慢聊。” 旼妃看着远去的背影,放下手里的葡萄珠,问:“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 昙妃叹口气:“今非昔比。以前他是常在是贵人,自然可以任我们摆布,可如今他是嫔,位份相差无几,该怎么做咱们要仔细筹谋。” “有道理,”旼妃深以为然,“他竟然跟着皇上去了帝陵,我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越是这样不温不火的,越是要防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调转矛头对准咱们。” 旼妃握住他的手:“梦华,这次回来你是不是还存了别的心思?” “什么心思不心思的,宫廷如战场,既然上了战场,那就要拼命活下去,敌人可不管你是不是厌战。” 旼妃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明日早上咱们就按规矩来,季氏想耍威风,就给他这个机会耍。” 旼妃离去时没有坐步辇,抄了小道顺树荫散步,快走到落棠宫时突然停下脚步,对身侧的竹月说:“昙妃变了。” 竹月聪慧,答道:“刚才奴才一见他时也觉得变了,往常他像块温玉,对谁都和善,可这回一见,就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我们刚到庵里时他也不这样,后来灵海洲的使者来了,给他一封信,说是他父王写给他的,也不知写的是什么,但从那以后他就不一样了。” 那些日子里,颜梦华疯狂索取,疯狂zuoai,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爱都做完,每次完事都会搂着他蹭个不停,像只乖顺的猫儿,非要紧挨着才能入睡。旼妃说:“他好像下了很大决心要干一件事,这事儿我隐约能猜到。但我问他时,他却不说,可见我也快成了外人。” “主子别难过,昙主子也有他的考量,您跟他关系再好,可始终是两个人。”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以为我们共患难了,就会更亲密无间,谁知一道圣旨就让我们有了裂痕。” “主子快别这么想,昙主子依然……”竹月没有说后半句,意味深长地眨眼睛。 旼妃会意,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竹月不愿旼妃失落,忽然道:“主子是不是胖了?” 旼妃闻言摸上脸蛋儿,迟疑道:“有吗?” “怎么没有,”竹月退后几步仔细打量,“腰都粗了。” 旼妃下意识捂住腰,好似真的比几个月前圆了。 竹月感叹:“在宫里吃山珍海味的时候身材好好的,到了清苦的庵里却长rou了,真是奇怪。” “这就叫心宽体胖。在宫里天天盯着这个防着那个,可比在庵里辛苦多了,劳心费神,晚上睡觉都得绷根弦。现在想想还是雀云庵好,身心都放松。” 他们说着回到宫里,旼妃又问:“我不在的时候有人照管我的海棠吗?” “没有。”竹月说,“主子不在,奴才们都重新分配到别处,宫门就锁了。” 院中几株海棠树长得茂盛,虽已过了花开时节,但还是能想象当时花开的盛景。旼妃忽然记起雀云庵里一个僧人的话,世间万物顺其自然便好。 想到这里,他释然地笑笑,不光万物如此,做人做事何尝不是如此。 *** 白茸从思明宫出来,坐上步辇往回走,没一会儿就看见迎面走来昱贵人。 昱贵人侧身行礼,把他叫住。 他问:“有事吗?” 昱贵人紧握手中折扇,鼓起勇气:“今日不算太热,昼嫔可否愿意与我一同湖边散步?” 他吩咐落辇,被玄青扶着走到跟前:“那便走走吧,我也好久没去花园了。” 太阳确实不大,被乌云遮着,两人顺着湖边慢行,最后停在一棵柳树下。 白茸认出这就是曾经承欢过的地方,想起被顶在树干上的情景,脸忽然发烧。昱贵人见他脸上涌起红云,问:“是不舒服吗?” 他用帕子捂住脸,凉凉的丝绸把温度降了下来:“没有。” 昱贵人抬头望天:“是我不好,今儿个没太阳,可却还是闷闷的,就应该待在屋里……” “贵人约我散步,是有什么话说吗?” 昱贵人轻摇折扇,微弱的凉风给他带来些许勇气:“我……是想跟你道歉的。上次的事,要不是我多嘴,你也不会受那么大罪。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个问题其实白茸倒真没在意过,微笑道:“没什么,皇贵妃想要做的事任谁也阻止不了。况且我要是罚入浣衣局,恐怕真活不了了。” “为什么?” “浣衣局里自成一体,外人难以介入,进去了便任人宰割,反倒是慎刑司什么都摆在明面上,照章办事,在人前罚过了皇贵妃也没法再不依不饶。” “原来是这样。” 白茸折了枝柳条在手里摆弄:“反倒是你,因此事得罪了他。” 昱贵人无奈:“其实我也并非为你出头,只是看不惯他的蛮横样子,他认定的事,无论真假,都能成所谓的事实。” 白茸猜到他还在为小狮子狗的事耿耿于怀,说道:“不管初衷如何,现在他都看你我不顺眼了,贵人想过应对之法吗?” “我……”昱贵人茫然,进宫前身边的人都说以他的美貌才情和家世一定会得皇上青睐,他也是这么想的,可进了宫才发现要想上位光靠这些还不够,更重要的是要有手段,可偏偏就是这手段一途从没人提点过什么,现在他是两眼一抹黑,除了找些聊得来的人凑一起玩以外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固宠,更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去和皇贵妃争宠。 白茸道:“你若真有心道歉,将来能帮我的时候,请帮我一把,可以吗?” 昱贵人迟疑一瞬,点头:“好,在我能力之内的我一定帮你。” “那就这么说定,你若有难处,也可以找我来想办法。” 回到毓臻宫,白茸把头发放下,换上更轻薄随意的衣衫,准备上床打盹儿,玄青边整理边说:“主子也打算拉帮结派了?” “算是吧。昙妃此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了,总感觉说话留半句。今天旼妃刚问完,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抢着把话茬拐到别处。” “这也在情理之中,主子还不知道吧,昙妃在雀云庵被打了。” 白茸本已经躺下,听到这消息又马上坐起来,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玄青压低声音:“是银朱告诉奴才的,主子每个月孝敬的茶水钱可不是白花的。” “他又是如何知道雀云庵的事?” “当然是住持告诉他的。灵海洲的使者来见皇上,说要见昙妃,皇上就准了。谁知使者一见到昙妃就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末了还拿细棍子往身上抽。” “为什么打他?” “还不是因为争宠失利,他父王生气。”玄青道:“主子那些天还总嫌上次的事没脸见人,你想想昙妃,他可是王子,跪在地上挨打岂不是更没脸面。” 玄青坐在床边给他打扇子:“所以他性情有变也是正常。” “……” “主子拉拢昱贵人也是步好棋,至少现阶段来看他还无害人之心,又有家族势力庇护,这样的人不宜太过针对。” “那我之前和昔妃合起伙来对付他……” “此一时彼一时,昱贵人既然能同意想必也不会提起前事了。” 白茸重新躺下闭眼:“总觉得宫里又要不太平了。” “宫里什么时候太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