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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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节晚自习还要去上？” ? “当然要去。” ? “也是，是我多问了。” ? “怎么会，不过——秦先生似乎比我还清楚我的课程表。” ? 夜间，驶在郊区的车辆突然靠边停了下来，路灯微弱，在黑夜中有种螳臂当车的无力感。 ? 秦弘景自从傍晚就有种说不明白的焦虑，他总觉得江绫似乎不开心，甚至与他有关。他停下车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像是不经意的说些日常的话题： ? “我这样，让阿绫不舒服了吗？” ? 江绫看见秦弘景银色瞳孔里闪烁不定的光芒，不安又小心翼翼，好像只需自己轻轻一推，他就能不作任何防备的粉身碎骨。 ? 江陵突然心旌摇晃，为那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的脆弱泛起潋滟的波澜： ? “没有，秦先生从没有让我不舒服过。”他实话实说。 ? “那……”那你为什么不开心。秦弘景喉结滚动，终是没有说出口。 ? “那就好。”他说，朝江绫笑了笑，准备重启车辆，当一个称职的司机，不让话题继续下去，怕他的阿绫多想。 ? “秦先生。”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纤细白皙，说不出的美感，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 “不是约好要一起去看展吗？” ? 被美色夺了目光的秦弘景刚刚没有注意，现在定睛一看，是门票！ ? 在外人看来呼风唤雨几乎无所不能的秦家主一下笑开了花，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欢喜，就在这一瞬间他想，他可能离他的心上人更近了一步。 ? “阿绫，谢谢你。”他傻里傻气的说。 ? 江绫也终于露出了轻快的笑容：“这明明是秦先生送的，现在还要向我道谢吗？” ? 他们对视，车内的光仿佛都明亮了不少了，之前有些沉闷的氛围也都烟消云散。 ? ? 等再到学校已经快要上课了，他们依旧在教学楼告别，秦弘景想要留下来等他放学，又被拒绝，努力争取留下了车钥匙让江绫好歹自己开车回家，并再三强调他会叫司机来接他让江绫放心。 ? 江绫只得收下钥匙，与秦弘景告别。 ? 却不知道楼梯口早有人放哨，一看见江绫来，高二一班的学生群就更新了对话框。 ? “注意注意，江老师一楼警告。” ? “三楼收到，各部门准备就绪。” ? 郑檀莘站在门口，望着身边这些小弟们，威胁道： ? “不许失败，懂吗？” ? “懂懂懂懂懂。”小弟们点头如小鸡啄米。 ? “注意注意，江老师二楼警告。” ? 郑檀莘揉了揉鼻子，一班几个大小姐已经抱成一团，空气中充斥着紧张的分子。 ? “来了来了，老师要来了！”蹲点的人跑了回来，人群一窝蜂的缩回了教室，顺带把门也关上了。 ? 就好像来的不是他们可以靠脸吃饭的江老师，而是一只要进攻羊村的饿狼。 ? 江绫对此一无所知，他加快了步伐，上课铃要响了。 ? 结果快到班级门口，走廊灯就灭了，不仅如此，校园的灯全灭了，漆黑一片，奇怪的是还很安静，没有人叫嚷。 ? 停电了？江绫有些担心他的学生，想也没想就推门进去。 ? “同学们——”迎面是一个硕大的蛋糕，点了一根蜡烛，上面装裱着意餐，从前菜到甜点一道不落。 ? 忽然，角落里有钢琴声响起，他的学生们为他唱起了“生日快乐歌”，有人将他领到了讲台上。 ? 整个校园黑漆漆的，唯一的光就是面前这根蜡烛，他的学生不多，高二一班是个小班，他们声音也不大，只是和谐的唱到一起。 ? 从刚刚到现在，江绫一言不发。 ? 他睁着眼睛透过微弱的光看着这群学生，紧紧盯着，不愿错过一秒。 ? 直到歌唱完，学生们发现他们的小老师还没许愿，纷纷催促： ? “老师，快许愿啊。” ? “老师，快！” ? 小江老师终于乖乖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望。 ? 愿我的这群孩子们永远快乐健康。 ? 他睁开双眼，吹灭蜡烛，教室响起一阵掌声。 ? 灯，亮了。 ? “老师，快看外面！” ? 几个女同学异口同声，指向窗外。 ? 江绫顺着方向看过去。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窗外的世界已经飞雪漫天。 ? “下雪了。”他喃喃自语，嘴角带笑，眉眼温柔。 ? 恍若初见。 ? 郑檀莘还坐在钢琴前，近乎痴迷的看着他的小老师，生平第一次觉得身边这些小弟有用武之处。 ? 其他班级的学生怕是不会知道，教务处紧急通知的断电5分钟并附带不准吵闹的说明，不过是一群学生为了庆祝他们老师的生辰。 ? 好让整个学校陪着他黑暗，伴着他光明。 ? 好让这场只为一个人下的雪也显得更加浪漫。 ? ? 江绫从突如其来的雪景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他的学生们一个个睁圆了眼睛死死盯着他。 ? 他笑出了声。 ? 啊啊啊啊，小老师的笑声也好好听啊，太软了吧。 ? 学生们的眼睛更亮了。 ? “我很喜欢，也很开心，谢谢你们。” ? 他顿了顿：“我永远铭记在心。” ? 江绫劝说他们下次不要再占据公共资源了之类的话全部没有说出口，他突然只想纯然的沉浸在这片欢喜中，多亏了这群孩子，他今天压抑在内心许多的杂思都变得轻飘飘的。 ? 他擅自决定给这群劳苦功高的孩子放会假。 ? 江绫亲自切开蛋糕，奶油软软的，一刀下去，活灵活现的咖啡被切断啦。 ? 又一刀下去，番茄意大利面被分开啦。 ? 下面的千金小姐大少爷们壮着胆子偷偷摸摸往他们小老师身边凑，见江陵不排斥，就全涌了上来。 ? “老师老师，莘哥说您喜欢吃意餐，我们才这么定的，好看嘛！” ? “好看。” ? “老师老师，外面的雪您喜不喜欢呀！” ? “喜欢。” ? “那我们以后经常给您下！” ? 手停了一下：“那不可以哦。” ? 蔫了的小白菜：“哦——” ? 又鼓起劲：“老师老师，您看起来比我们还小，今年到底多大啦！” ? “过了今天，就该叫22岁了。” ? “哇——”一阵惊叹。 ? “老师，您这么年轻就来教我们，一定很厉害吧！” ? “应该，并没有很厉害吧。”江绫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我教的好吗？” ? “好！” ? “特别好！” ? “超棒！” ? 彩虹屁吹个不停。 ? ? 江绫给他们每个人都分到蛋糕，才停下。 ? “当当当当！”有人从身后拿出了大瓶饮料。 ? 可乐、果汁、雪碧应有尽有。还有人从抽屉抽出了纸杯。 ? 江绫挑了挑眉。 ? 啊啊啊啊，老师太飒啦！ ? 心里尖叫，继续凑到跟前：“老师老师，你想喝哪种？” ? “可乐吧。” ? 白朴兴奋的用肩膀撞他莘哥：“莘哥，老师跟你爱好一致诶！” ? 郑檀莘低头蔑视了他一眼，将手揣在口袋，特高冷。 ? 白朴暗地里龇牙咧嘴。 ? ? 一群人分好蛋糕饮料站在那：“干杯，祝老师生日快乐！” ? “谢谢。” ? 他们以各色饮料代酒，觥筹交错，在教室里被江绫叮嘱后小声的聊着天。 ? 白朴瞄了郑檀莘一眼，对江绫说：“老师，今天的钢琴是莘哥弹得。”替郑檀莘邀功。 ? “嗯，我看见了，也听见了。”江绫目光澄澈对着郑檀莘：“郑同学弹得很好。” ? 郑檀莘不自在的拉拉校服领口，脖子又红了：“谢谢老师。” ? 坐在前面的林平扶了扶眼镜：“老师，我也可以弹给您听。” ? 余舒微也害羞的举举手：“老师，我可以拉小提琴给您听。” ? “老师，我会手风琴！” ? “老师，我会二胡！” ? …… ? 群起为之，纷纷献宝。 ? 郑檀莘的脸越来越黑，白朴也偷偷举起手：“老师，我都会一点……”在他莘哥的目光下声音逐渐变小。 ? 江绫看着他们叽叽喳喳生动活泼的样子，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全是挥散不去的笑意。 ? 他常常思考，作为一个老师应该给学生什么呢？究竟是教与知识重要，还是教与道理重要呢？如果是要讲授道理，又该说怎样的道理呢？他凭什么确定他所说的道理是正确的呢，是适合他们的呢？而如果要传授知识，只光说书本里的可以吗？应不应该扩展延伸，又该扩展到什么范围才是对的呢？ ? 现在他看着眼前自己的学生，他们都是名门之后，他想学习成绩对他们而言也许并不重要，可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拥有一个好的成绩，学到课本里的知识也愿意扩展课外的知识。 ? 他希望这些孩子，当脱离家族的光环巡视自身时，依然能够拥有做选择的权利。 ? 所以短短数十天，他殚精竭虑。 ? 除了江绫没人知道，他在这些外人看来已经是“人生赢家”的学生身上下了多少苦功。 ? ?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整整一节课都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