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如把何禾交给我
外面突然有大批人涌进了病房的走廊,似乎是查房已经结束了,吵得钟离杨极度不适。 他起身打算去关上门,正好看到何经年风尘仆仆的迎面而来。 北方这会挺冷了,何经年下了飞机也没来得及换衣服,毫无形象的敞着领口,抱着风衣进了门,影子紧随其后。 钟离杨一个侧身把人给让了进去,何禾正满脸春色的望着钟离杨,看到进来的两个人瞬间变了脸,显得有些紧张。 这表情变化之快让何经年郁闷的想骂人,可看着何禾手上还贴着扎眼的输液贴,又说不出怪罪的话。 “叔,你怎么来了?” 瞧他侄子这话说的,简直辜负了自己改签了飞机这么着急忙慌的回来,从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倒像是他破坏了这两人的甜蜜相处了。 “我才走几天你就进医院了?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他一边抱怨,一边朝病床走近了几步,仔细打量起床上的人儿。 这会就他们几个,影子放好了东西,在何经年身边再次跪了下来,准备迎接主人的怒火。 “叔,我已经好了,医生说我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虽然他现在胃里还是有点犯恶心想吐,身体还有些头重脚轻,不过这都是可以回去慢慢调养好的。 何禾故作轻松地笑起来,清瘦可怜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 何经年相当不满的抱怨,回头质问负责照顾何禾的影子,随便回身一脚踹到他的肚子上。 影子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也没有丝毫动作,却此时无声胜有声,从他头上渗出的汗来看,这脚绝对轻不了。 “你别折腾影子哥哥啊,是我自己没好好吃饭,也是我自己跑去喝的酒。” 何禾有些不忍直视,又想下来看看影子伤的如何,被钟离杨默不作声地单手给按了回去。 “你以为你跑得了?” 何禾撇了撇嘴,瞬间蔫巴着不出声了,何经年眉头微微跳动,终究没有再说他什么,说出的话也没再那么不近人情了。 “再说,我也只是让他也感受一下你的难受,这罚得算轻的。” 影子心中大石落地,自觉得讨了便宜一般,言语里都透着松快,这种结果比起他预想的要好的多。 “是,影子谢主人惩罚。” 何禾“拯救”了影子,却没有人能救他,他无助地抓紧了钟离杨垂下的手,他叔收拾完了影子哥哥,那下一步可就轮到自己了,如果也只是那么踹一脚,倒也比再关几天禁闭要好。 何经年尖锐的眼神却顺着何禾的手游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霎时间他的那个语气犹如春风拂面,脸上也堆起了微带惊讶的笑意。 “钟离先生,听说苗苗昨晚都是你在照顾,多谢。” 何经年装得好像才看到这么大一个活人似的,不过礼数是给足了,不浅地鞠了个躬,聊表谢意。 “改天一定携舍侄好好道谢,还请钟离先生不要推辞。” 钟离杨还没有所回应,旁边的何禾先激动了,摇晃着钟离杨的手,嘴里叨叨着。 “对对对对,先生您可一定不要推辞。” 显然何禾是个实诚孩子,他只想着能多和先生接触一点,却并不清楚这句只是一句客套话,它的回答早都有了固定答案。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何经年瞥了他一眼,相当的冷酷无情,变脸比翻书还快。 瞧这猴急猴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何家的孩子都没有家教,一点规矩都没有。 钟离杨哭笑不得,捏了捏小家伙的手,稍微安慰安慰。 “何四爷太客气了,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实在不必。” 他们两人说话,把何禾急得抓心挠肝,何经年不给他出声他果然就没敢出声,一直磨着钟离杨,仰着脸挤眉弄眼的想让先生搭理他。 啊啊啊啊,怎么能不足挂齿呢?怎么能不必呢?先生您照顾了我一晚上呢,这得占了多大的情啊,赶紧答应我叔啊~ 手被小家伙给抠疼了,钟离杨无可奈何的低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那张语义丰富的脸。 “行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主要是太难拒绝小家伙殷切盼望的眼神。 听到先生答应,何禾自是喜笑颜开,结果被何经年又是一个嫌弃的瞪视,他吐了吐舌头扮鬼脸,一点都不带怕的。 看到消瘦的小脸重新笑得明媚,何经年心下仍有点不是滋味,大概这就是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眼睁睁看着养了五年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既然你都回来了,那苗苗就交还给你了,我先告辞,咱们改日再聊。” 他还得赶紧回去把前几天因为出去到清河镇开座谈会而耽误的工作给补上。 “先生……您要走了?” 何禾的那股子高兴劲瞬间被浇灭了,手攥着床上雪白的被罩满眼不高兴。 他和先生在一起清醒的呆了还没一个小时呢,先生就又要走了…… 好想拦着先生了不让走,可是先生照顾了他整个晚上也是会累的吧,肯定需要回去休息的。 呜呜……他就是舍不得啊,这次见面以后,不知道下次又是猴年马月了。 “对啊,我要回去了,你要乖乖的听你叔叔的话,养好身体,知道吗?” 何禾噗嗤笑了,先生的语气里就像哄幼儿园里的小孩似的,臊的他脸都红了,赶紧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心脏加速着砰砰跳。 “钟离先生辛苦了一晚上,那我就不多留了,回去好好休息,我送送你。” 在黑暗的被子里,何禾听到他叔要送先生离开,那阵羞涩立马过去了,一个脑袋猛地钻出被窝。 “先生,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您啊?你刚刚答应了收我的,不能不算话啊!骗人是小狗!” 后半句纯属瞎扯,钟离杨至始至终都没提,完全是何禾的灵机一动,他想要试探试探先生的意思,最好能赶鸭子上架。 “开学我们就可以见到了,我的课在两周后,你还有大概这么多时间把自己的rou给养回去,否则……” 钟离杨不戳穿他的谎话,反正他自己也说了,骗人是小狗嘛,回眸留下一句未尽的话,给他点甜头,让他自己去瞎想吧。 何禾很认真的点头。 “您放心,我肯定把这些rou吃回来,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何经年觉得这牛吹的实在好笑,何禾吃不胖那多半是体质问题,想让他正常的长胖点比登天还难,更别说还白白胖胖了。 “苗苗,差不多可以了啊,别耽误钟离先生回去休息。” 他心思重,一夜都没怎么睡着,钟离杨为了照顾何禾也是艰难的凑合了一晚,此时眼睛下的乌青都能看着点轮廓,两人对望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钟离先生,请。” 何禾在钟离杨出门之际又匆匆加了一句。 “先生再见,谢谢您的照顾。” 钟离杨没回头,向后摆了摆手充当回应,顺带关上了病房的大门。 两个人在电梯口等着电梯上来,顺势聊了几句。 “真没想到钟离先生会不计前嫌来照顾苗苗,上次的事情,实在是多有得罪,还请您原谅。” 钟离杨没想到何经年居然能这么爽快利落的道歉,诧异之余,对这个人也略有改观。 “没事没事,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能看的出来,四爷是把何禾当孩子一样宠的。” 他淡笑摇头,大度的表示自己不在意。 虽然说因为何经年土匪一般的举动有过不舒服,但他也试图换位去理解何经年的心情,如果不是怕何禾受到外界的伤害,那场谈话完全没必要存在。 何经年并没有被原谅的轻松感,反而因为对方不计前嫌的态度,越发陷入一种挣扎之中。 前几天,他终于联系上了还在西南驻训的何青,两个人对何禾的态度向来不一致,这次也是意见截然相反。 何青想法比较简单粗暴,他并不赞成何经年的阻拦,年轻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一点不受伤,吃一堑才能长一智,疼了才知道怕。 有了安语堂的事作为前车之鉴,何青居然还能说这样的话来,何经年说他是疯子,何青反说何经年是只老母鸡,总之谈得也不是很愉快。 现在好像所有人都是对的,只有他一个人错的离谱,这无疑让他更加烦躁,身心俱疲。 他刚刚踹影子一脚多半是迁怒,虽然他也气影子没看好何禾,气苗苗不懂事喝了那么多把自己弄进了医院,但他们几个人都知道,这一切的根源都在钟离杨身上,偏偏他还不能怪这个人。 怪谁呢? 他也不知道该怪谁。 也许得怪这该死的命运? 何经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何四爷,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如把何禾交给我吧。” 下了楼是个静谧的小花园,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被这一层层的树丛隔去,只留下了钟离杨坚定的请求。 这段时间其实他知道何禾每天都会去顶楼找他。 开头那么几天,他的确是想让何禾自己放弃,故意避而不见。后来因为座谈会的召开,他不得不离开,让何禾就那么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蹲了半个月。 现在看起来好像没啥用,小家伙的意愿似乎更强烈了。 而他呢? 昨天晚上烟鬼告诉他小家伙住院了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不止如此,他还因为那一声毫无意识的呼唤就心软的留下照顾了一整夜。 “不怕麻烦了?” 两个人穿过了小花园到了停车场,找到了两个人的车,重要的是找到了车上的烟和打火机。 飞机上不能携带打火机,何经年顺便就连烟也没拿,这会烟终于到手了,两个人又开启了老烟枪模式。 钟离杨注视着袅袅升起的白烟轻笑。 “我和他就算有缘吧,既然缠上了,这麻烦我也认了。” 说到这,他又突然想起来。 “不过,我需要你给我苗苗详细的个人经历资料,假设如你所说,有些东西他本人可能都不知道,想必更不会出现在乌托邦的系统里了。” 这种考虑确实很有必要,但苗苗的经历也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他吐了口烟气,思索了片刻,和钟离杨约了个时间去乌托邦详聊。 看着远去的车子何经年心情复杂,不知道成全了苗苗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