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况
季屿脸上突然多了些许正色,而且问的是呼浪的人,对话环境相比较十几分钟前的暧昧黏腻,变得正经起来。 “有啊,”庄亦麟指着距离他们仅两张桌子的地方:“喏,十号卡座那个穿紫色衬衣,染黄头发的就是凡凡。” 季屿顺着他的手望去,见到一个二十来岁,顶着一头跟玉米穗子似的爆炸黄毛,穿着一件紫红色衬衣,整件衬衣只系了一两颗钮扣,里面的低胸背心几乎全露。就算隔了两桌人,季屿还是一眼就看见这人涂了厚厚的脂粉,眉毛细长凌厉,关键还画了浓黑的眼线、涂了牛血色口红……这扮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玩视觉系摇滚的呢,太吓人了! 贺澜就……就是被这熊玩意儿走的后门?这他妈晚上回家要是碰上这么个人,他绝对以为自己撞鬼了! “能叫他过来喝两杯吗?”季屿问。 庄亦麟以为他对凡凡这类型有兴趣,一脸瞠目结舌:“你对凡凡……” “有点事想问他。”季屿并不是在开玩笑,他很想见识一下能让贺澜把感情私事都牵扯到工作中的人,是怎么个厉害角色。 “现在他待客中,不能跑场,”庄亦麟顿了顿:“有什么你可以先问我,知无不言。” 听这胸有成竹的意思,庄亦麟好像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了? “他是本地人吗?”季屿索性就问。 “不是,新乡人。” 新乡是S市周边一个落后的乡镇,也是市里重点扶贫对象,看来这个凡凡家庭条件不太行。 “在呼浪做了多久?” “半年。” “这个凡凡平时……” 没等季屿问完,庄亦麟受不了他的磨叽,直接问:“你是不是想问凡凡跟你朋友的事?” 季屿乍然,连庄亦麟都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他俩……” “也没多久,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你朋友频繁来酒吧,每次都要点凡凡,后来这儿的侍应发现你朋友开始等他下班,送他回家,这人多口杂的传来传去酒吧的人就都知道了。”庄亦麟说。 “贺澜来找他的频率很高吗?” “反正我在的时候他基本都来。” 季屿难解:“他俩到底怎么勾搭上的?” “我哪知道,但看得出来你朋友很喜欢他,每次都是自己一人喝酒等着凡凡下班,凡凡待客的时候俩人还会隔空眉目传情,快把我们给腻歪死了。”庄亦麟说到做到,真是知无不言了,但他的言无不尽也让季屿临近崩溃了。 季屿懊恼的抹了把脸,哀叹不语,贺澜这犊子没药救了。 庄亦麟看出来他在嫌弃凡凡的职业,不悦道:“人家当先生怎么了,这也是合情合法的挣钱方式,呼浪所有先生都不出台不卖rou的,看不起谁啊!” “你知道个屁!”季屿难得的回怼了一句。 瞅这情形,贺澜是打算走一往情深路线,并且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季屿又往十号卡座那边看了几眼,凡凡正给客人敬酒呢,喝的干脆豪迈,笑起来那叫一个花枝乱颤,众人里就他最张扬最醒目,那浮夸的打扮让人实在难以产生好感,多看一眼都是视觉强jian。 尽管不知其因,但庄亦麟还是察觉出他心情不美丽了,于是换了个话题:“下周末酒吧举办万圣节party,没事来玩玩?算我邀请你。” 季屿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心情,起身准备离开:“到时候看吧,最近挺忙。” 庄亦麟站起来喊道:“哎,时间还没到,还有十三分钟……” 季屿像是忘了这茬儿,待他提醒后才嗑笑道:“没事,反正今天我钱都花在打飞机上了,不在乎现在这十来分钟。” 对于他坦诚的自我调侃,庄亦麟无端生出个念头:“花了两千块,有一千是在打飞机,着实有点不划算,本着诚信消费的原则,我不能让客人花冤枉钱,你还剩三百块,今晚必须用完。” 季屿发现今晚的庄亦麟实在是行为诡异,于是说:“那就亲我一下。” 他也不抱什么希望,好歹这是庄亦麟工作的地方,众目睽睽下亲客人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仅过了不到五秒,庄亦麟隔着桌子欠身拉过他的领带,季屿人往前一倾,对面的人就凑上来,随着五官的放大模糊,庄亦麟真的亲了他一下——只不过不是嘴,而是脑门心。 仅仅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就像亲小孩那样,但季屿的脸还是不可控的烧了起来,尤其被温润嘴唇轻触那一个点,像一团火苗,滋滋儿的烧得很旺。 “怎么只亲脑门儿啊……”他哭着喊着不乐意。。 庄亦麟松开领带把人推回去,邪魅的半眯起眼睛:“三百块就想让我亲嘴,美得你!” 回到家,季屿才发现自己手机上有一堆贺澜发给他的消息,这家伙又爱发语音,他耐着性子听了几分钟才全部听完。 贺澜就今天在工作室的争执给他道个歉,承认自己在没有跟他商量的前提下私自换掉一直合作的施工队是他的错,基于这个原因,接下来的施工他一定会牢牢盯紧,不再犯技术上的错误,也不会给他添麻烦,然后还大义凛然的说,这次广东老板公司的装修活计,跟季屿三七分成,他三季屿七,以实际行动表达对老铁的歉意。 本来一肚子糟心火的季屿在听完这些语音后啼笑皆非,他没回复贺澜微信,而是第二天一早在工作室当面锣鼓的跟他谈了一次话。 他告诉贺澜,以后但凡跟工作有关的事,无一例外都要跟他商量,尤其是跟施工有关的事,不准再自作主张,而且还把话故意往重了说,如果还有下次,那俩人就分道扬镳。 贺澜打死也不想跟季屿闹到劳燕分飞,他很清楚就专业水平而言他真得仰仗季屿,当然其中也有很大原因是贺澜真的很信任季屿,信任到都产生依赖了,除了季屿,谁来他都不要。 “我保证,这绝对是唯一一次,以后都听你的。”贺澜见季屿情绪比昨天缓和了不少,忙拍着胸脯承诺道。 季屿点点头,又说:“金郁大楼的水电全部重新排。” 贺澜没想到这事还没完,一炸毛哀嚎道:“啊?全部?还赚不赚钱了?”这么一来工期也会往后拖延,保不齐没法按时交工还要付违约金。 季屿凛冽的一瞟他:“一分钟前你才说过……” “行行行,我啥听你的……唉,这工程白干了,保不齐还得往里赔钱。” 聊罢工作,季屿松了松西装纽扣,躺倒在椅子上:“你跟那什么凡凡是怎么认识的?” 贺澜没想到前一秒还聊着工作,下一秒季屿就开始打探他私生活了。他倒不是觉得难以启齿,只是好歹他从读大学认识季屿至今一直以2B直男自居,没想到会因为一个酒吧的先生把自己直男生涯给断送了,连他至今都没想透彻是怎么从铅笔弯成蚊香的,也就是一夜之间。 “嗐,还能怎么认识,不就在呼浪嘛,”贺澜主动打开冰箱给自己拿了瓶可乐:“那晚你也在啊。” 季屿一寒颤,他和贺澜一起去呼浪的次数也就那两三次,记忆中他就没见过这个凡凡。 贺澜见他一脸茫然,又补充道:“咱们带广东人去呼浪消遣那晚,坐我旁边的就是凡凡。” 季屿哪里记得那晚坐在贺澜身边的是猪是狗,那一整晚他自己也被庄亦麟迷的五迷三道的,连人带魂都挂在他身上,哪还有空关注伺候贺澜那波人长什么叫什么……但即便如此,他印象中也没那么个大黄玉米头跟他坐一桌啊。 “那晚你喝高了一个劲儿打赏的人就是他吧?”季屿哼哧道。 贺澜羞窘一笑:“呃……是他。” “你俩就那晚勾搭上的?” “那晚真没什么,”贺澜饮了几口可乐:“我第二天不还嚷嚷着要找他们把打赏的钱还我嘛……” “你真找他们要钱了?妈的太不要脸了你!”季屿还挺钦佩贺澜的敢说敢做。 贺澜自己都笑的牵强:“另外那两个一气之下把钱打给我了,但凡凡死活不不给,我奚落他,他也跟着恶心我,就这么接连大半个月咱俩一有空就发微信互怼,不屈不挠的,怼着怼着就……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有天晚上我路过呼浪,心血来潮的想当面挑衅一下凡凡,然后进去找他了,结果那晚并不是我预想中唇枪舌剑的激烈斗争,而是……” 贺澜停下了,季屿狐疑的看着他,不语。 “而是一整晚的干柴烈火。”贺澜眼中没有大风大浪,反而静谧的不像往常的他。 “所以他用一晚上的干柴烈火换来一个几百万的装修工程?这rou卖的也太值钱了。”季屿一语破的,对于贺澜这厮他向来不留口德。 贺澜又贴着脸让季屿扇了一巴掌,他就快哭了:“我不否认这当中确实有睡的关系,但也不全因为这个……” “就是因为这个,你不用狡辩。” 季屿眉目一凛,带点尖锐,又没那么盛气凌人,但看的人已经明白没有诡辩的余地,索性用沉默代替答案。 “工地盯紧点,再出问题你负全责,我没开玩笑。” 贺澜应了一声,嗒焉自丧的出去了。 怪得很,他俩都是大股东,但贺澜就是一直被季屿马着吃,总像教训小孩那般训他,怪只怪季屿每次骂他都有理有据有真相,他连还口的机会都没有,说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