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合作愉快，薛先生

    “你不是父亲的人。”尼尔断定，“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薛重被话题的进展程度小小震惊了一下，这开门见山的霸气他可是头一次见。这令他不禁对自己创造的“美强惨小白花”有着更深刻的见解。

    看来这个世界也不是完全符合他所有期待的。无论是尼尔的相貌细节还是性格，都比自己印象中的丰满了许多，也同样地进化出了些许自己也没意料到的特性。这意味着，这个世界并非由他完全掌控，而要在这个世界生活并非一件易事。

    薛重重新整理了思绪，高深莫测地向尼尔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便在餐桌前落座了。

    “我需要一个身份。”薛重的要求很直接，却令人浮想联翩。

    尼尔对此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回应：“你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只是一个在校就读的学生。‘创造一个身份’，要求未免也太苛刻了。”

    薛重却不以为然，他在设定初期就给尼尔安排了一个特殊的属性。这个属性很抽象——简而言之就是万事必达，“你能够做到的。”

    只是一瞬间，尼尔有些失神，不过这没被薛重捕捉到。这个人究竟对他了解多少？他怎么知道自己的那份匿名“兼职”？

    为了填补高昂的学费，尼尔实名加入了当地的营利性骇客组织——这个组织时常会为政府系统提供反黑和防御服务。这项特殊的工作十分具有挑战性，虽说在线上是匿名服务，但若工作上出现纰漏，组织也会立刻通过终端追踪；而被成功追踪的下场往往是被监禁或是被暗杀。

    当然，这份工作带来了令人难以忽视的高薪，同样的，骇客们也可以在其中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脚——只要不被发现。

    创造一个新身份对于尼尔而言并不难。第三阶梯的人有部分未在Gene库里登记过；但若有第一、二阶梯的人替他实名登记……

    然而，符合登记条件的只有血亲与配偶，但达成条件很容易，只需要他稍稍改动一点难以发现的数据。

    尼尔在两人沉默的一小段时间心里已经转了一溜，尽管他已经思索好了，但自己还是没有十足的理由去帮这个陌生男人。

    “我想听听我的报酬。”尼尔手指交叉叠在胸口，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薛重见他像要同意了，在暗暗夸了尼尔一句“好大儿”，“我会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当然，他是上帝，他怎么不知道尼尔想要什么？尼尔的“人生目标”就是他自己编排的所谓权利与爱情。

    听到这里，尼尔心里对薛重身份的猜测有了大概的答案，但他仍需要确定。“我需要你的证明。”

    薛重意味不明地盯着尼尔的眼睛，又立刻移开视线。他将这个世界看得太单薄，忽略了正常人的逻辑，毕竟谁又会单凭几句话去信一个陌生人。

    “在这里，我大概算是上帝？”薛重不敢多说，“我可以帮你申请到第一阶梯的任意一所大学。”

    尼尔觉得有些荒诞：除非第一阶梯的教育长官批准，跨阶级求学根本不可能，而几百年来，再如何优秀的学生也没有一个被教育长官赏识过。

    他对眼前这个无礼的陌生人人毫无把握，他说他是上帝，还要替自己申请大学，他的图谋肯定不止于此……

    “一个月。”薛重见尼尔犹豫了，伸出手指比划道，“给我一个月时间，我能帮你申请到大学。以你的资质，‘透特公学’如何？”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资本主义学校，但事实上学生不必花一分钱在学费上，是个完完全全的传统意义上的公学。

    薛重心里明白，透特公学对于尼尔来说是个十分大的目标，毕竟这是第一阶梯最好的大学……不，是银河系最优等的大学。为了培养超时代人才，透特公学对在校学生的待遇十分友好，甚至称得上是“服务”学生了。

    只要答应了自己，不仅能够卸下一些生活重担，而且还能在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钻研学术……是个人都难以拒绝吧？

    薛重悄悄地注视着尼尔，些许得意地扬起嘴角，他看见了，尼尔确实在动摇。

    薛重在观察尼尔的同时，尼尔也默默在心里计划。这是一个诱人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得一试。

    尼尔垂下眼睛，稍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右眼，笑容笼罩在金色的烟云里。

    “合作愉快。”尼尔主动伸出右手。

    “……合作愉快。”薛重回握那只手——触感并不是想象中的光滑细腻，虎口和部分指节处有着可清晰感知的茧。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像是自己正踏入风暴中心。

    但就算如此，他也需一试。

    “麻烦您填满这张表格。”

    他们现在所坐的餐桌中心安置了隐藏的终端，尼尔不知道运用什么方法在几分钟内走完了申请身份的流程，只待薛重填完信息表格。

    尼尔轻轻一挥，全息投影便翻转到了薛重的那一侧。

    薛重目不旁视地集中在了表格上。幸亏他有自习观察过他人如何使用终端，要不然自己就要暴露了。

    没错，这样打字，在可感知区域滑动影像……

    “我填完了。”薛重活动了一下脖子，填这份表格花了他很多脑力。这些半真半假的信息在他精密的推测下应该不会出现纰漏。

    尼尔查阅了一番，在看到“出生地”“以往居住地”等信息时意外地挑了一下眉——这些信息看起来都很真实，不是第三阶梯臭名昭着的地方，反而是些“普通人”聚居的小城镇。这些城镇不曾出现在第三阶梯的导游地图里，但确实是存在的。这个男人或许很了解下层的结构。

    尼尔快速浏览了一遍，最后返回表格上方，停在“名字”的那一栏。

    “薛重”。尼尔心里默念了许多遍，他感觉自己和这个陌生的名字有着许多联系。

    在尼尔确认表格后跳出了一个弹窗，是系统自带的。

    “是否需要订购‘控制项圈’？”

    佩戴“控制项圈”是为了保证的下层人不会威胁上层的一种手段，毕竟一个混乱的社会不大会造就一个合格的星球公民。

    尼尔瞟了一眼薛重，这个男人因为无聊玩起了手指。

    他最终在“订购”上了打勾。

    醒耳的提示音一响，申请成功。

    “合作愉快。”尼尔微笑着，“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