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想通

    我心里愧疚得只想给自己一巴掌，避开我爸愤怒而犀利的目光，哑着嗓子低声回：“知道了。”

    顿了顿，垂下脑袋认错：“爸，对不起，我错了……”

    我心里很明白，私自藏录取通知书，浪费时间复读，这事的确做得不厚道，忽略父母的感受，违背父母的意愿，就更是不应该。

    可那时候我真的没想这么多，只是想陪着喜欢的人一起进入大学生活。

    我爸站在那里许久没再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我太过失望，已经懒得再和我交涉。

    他呼出的气息一如刚才那般沉重，显然还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从他刚刚那么激烈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已经听到了我和彦熠的一些传言，不然不会只因为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而当着班里同学的面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爸向来涵养极高，秉性也很温和，又特别爱讲面子，人前几乎没有红过脸。

    如果不是实在气得失去理性，他绝对不会做出有失颜面的事。

    况且要当着这么多同学们的面，挑明一件对于他来说难以启齿的事，哪里说得出口，唯独只能借着通知书的事来发泄心里的怒火。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觉得正在被同学们当成猴子一样观赏，难堪至极。

    我本就有社交焦虑障碍，现在更是恨不得钻地缝。

    可我除了硬着头皮扛，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我垂着眼帘，不愿对视任何人的目光，在心里不断地祈祷，期盼着我爸能控制住心里那股熊熊怒火，回家之后再和我算账。

    “小野，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爸痛心疾首的吼了一句之后，终究是冷静了下来，转身甩手离去……

    我顿时心如刀绞，鼻子开始泛酸，眼眶也控制不住地发热。

    我想，任何事都没有来自亲人的狠厉言语而令人感到伤痛。

    我……终究是让爸妈失望了。

    望着我爸离开的方向，我僵直地站立了许久，直到手背传来彦熠掌心的温度，我才从愣怔中缓缓回过神，低下头吸了吸鼻子，硬是逼退了眼眶里涌出的那股湿意。

    我这时心里一阵慌乱无措，脑子里也乱哄哄的，我爸愤然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印在我子里，一想到他脸上满是痛心与失望的表情，我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彦熠轻轻揽过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难过与自责：“对不起！都是我没用，害你受委屈，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别再难过了好吗？今天放学后我陪你回家，登门向叔叔阿姨负荆请罪，我一定会好好跟叔叔阿姨沟通，你别担心，事情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在我急需要鼓励的时候，彦熠这一刻给予的安慰，无异于雪中送炭，给我注入了一剂镇静剂，让我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是啊！

    哪怕再困惑无助，该来的终究会来，要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逃避没有任何意义。

    我微微抬眸看向彦熠，诧异的发现，他原本漆黑透亮的眼眸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底下一片黑青，眉宇间还透着疲惫之色，显而易见他一晚上没睡。

    我心里莫名一阵难受，想来我们之间产生的矛盾，彦熠同样也很痛苦。

    他也不想我们的感情出现隔阂，只是没想到曾经的兄弟江伟伦会频繁惹事，给我们俩带来这么多麻烦。

    我恍然醒悟，如果因为江伟伦而与彦熠闹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不值得，他想要的不就是破坏我和彦熠之间的感情吗?

    我和彦熠如果继续冷战下去，最终的受益人只会是江伟伦，我为什么要如他愿呢？

    想到这里，我轻轻回握了一下彦熠的手，默默坐回了椅子上。

    彦熠身躯猛地一颤，随即迅速落座，侧过头来看我，原本黯淡的眸光已经变得澄亮，俊逸的脸上有着掩藏不住的惊喜：“你不生我气了？”

    我摇了摇头，轻声答：“算了，生气也改变不了你和江伟伦所经历的事，比我和你一起经历的事要多得多的事实。”

    顿了顿，我避开彦熠灼热的视线，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语气有些哀伤：“其实，我们虽然是情侣，但是交什么样的朋友，或者与谁有交集，这些都是你的自由，我又有什么立场阻止你和老朋友叙旧呢？”

    彦熠见我情绪不对，神色明显一慌，立刻在桌子底下按住我的手，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在早自习，压低嗓音，急切的解释：“不是的，辰野，你什么都没做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处理得不够好，让你伤心，让你难过。是我愚蠢，是我傻逼，只有傻子才不知道要给恋人安全感，要和对象之外的男性保持距离，也只有傻逼才会不懂得你有多在乎我，多重视我，我早就应该在你心里不安的时候就跟你解释，解释得透透彻彻，解释到你不生气为止。一切都是因为我错得太离谱，才让心上人受苦受难。所以，小野，你愿不愿意原谅这个大傻子，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别这么叫我，太难听了。”我郁闷地小声反驳。

    原本彦熠说了这么多，我心里很是动容，可听到最后都被这声小野给破坏了。

    彦熠可能不知道，小野这个称呼会让我产生窘迫的心理。

    毕竟名字带有野字，单独拎出来叫的话实在是不太文雅。

    自从上了学懂事之后，我在学校或是在家里，都是让人连名带姓的喊我。只是我爸妈不听我的，他们觉得一家人要是连名带姓的叫名字，实在是太过生疏与见外，因此除了在外人面前，他们顾及我的感受喊全名之外，私底下大部分都是喊小名。我爸刚刚是气糊涂了，才会情不自禁喊了小野。

    彦熠神情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我对小野这个称呼这么嫌弃，他有些无奈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野这个字不是很好吗？”

    我剐了彦熠一眼，问：“好什么？好在哪？”

    打小就被三姑六婆拿我名字调侃，说我妈生了个野孩子，虽然不至于讨厌自己的名字，但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彦熠伸出手掌，一边扳着手指头，一边极具耐心的解释：“你看啊！野这个字涵盖的意思还是有很多好的方面的，比如原野、田野、郊野、越野、视野、朝野等等这些组词，随便哪一个寓意都很好对不对？特别是有关于大自然的语义就更好了，西塞罗说过，一切顺应自然的东西都是美好的。亚里士多德也说过，大自然的每一个领域都是美妙绝伦的。还有很多着名诗人都歌颂过大自然，就好比陆游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么经典的诗句都是出自野外自然风光，你难道不觉得野这个字非常有意义吗？”

    “我……”我顿时语塞，一时间无言以对。

    不得不承认彦熠口才不是一般的好，让人感觉不到有任何牵强的地方，对于这个字的解剖确实很在理，也没有刻意去修饰这个字，而是列举了有关野的组词以及与它相关的意境。

    我几乎是顷刻间被他说服了，有些酸溜溜的说：“就你能说会道。”

    彦熠笑了，笑容清澈明朗，眸里熠熠生辉，轻声说：“其实这个野字真的与你非常相配，纯粹自然、温和直率不正是诠释了你的优点吗？”

    我被彦熠说得脸颊一热，快速转过头，拿出语文课本摊开在桌面，盯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故作镇定的说：“你少拍我马屁，我可不吃这一套。”

    彦熠笑得更为愉悦，用肩膀轻轻撞了下撞我的肩膀：“害羞了？”

    我将语文课本立起来，挡着自己的脸，不再搭理彦熠。

    彦熠知道我脸皮薄，见好就收：“好了，我不闹你了，我们开始认真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