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漂亮

    撒了谎的人除闻昭以外，还有裴行璋。

    他把裴行瑶送回家，下车时，meimei问：“哥，你不是说要出去玩吗？”

    “啊……是啊。”

    为了圆这个谎，裴行璋不得不顶着一身sao包的行头，再次出门，开车出去瞎转悠。转着转着又回到了北新桥附近。

    北新桥一点都不新了，架在这座城市的老护城河上。从大桥上驶过，紧挨着护城河的就是一条酒吧街。护城河有个名字，叫潭河，所以酒吧街也叫潭街。

    裴行璋很少来潭街，准确地说，他很少去任何玩乐场所，应酬除外。按照刀币的说法，狗才喜欢出去玩，一天不遛就上房揭瓦，猫不一样，猫可以一个人在家呆很久。

    刀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夸奖的意思，所以裴行璋想，主人应该也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吧？哪怕只有一点点。

    裴行璋把车停在街口，下车步行，潭街是老街了，有许多杂乱无章的小胡同，裴行璋拐了两个弯，走进胡同里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店叫“猫咖”，虽然养了几只猫，但很显然不是真正的猫咖。

    这里是个k8，k9聚集地。还是某一次合作的乙方带裴行璋来的，大概是猜他有这方面的癖好，想要投其所好，但万万没想到只猜对了一半——裴行璋的确有这种癖好，但不是做主人，而是做猫

    猫咖里并不吵闹，舞台上，一支后摇乐队在演奏一首轻快的歌，卡座三三两两散坐着客人。酒吧里有许多脖子上戴着项圈的男孩女孩，有的是和主人一起来的，更多是自己来的——没人养的流浪狗流浪猫，无处可去，只好来猫咖。

    裴行璋虽然有主人，但比没有主人的奴隶好不了多少，刀币见都懒得见他一面，甚至连项圈都没有给他戴。

    他郁闷地坐在吧台，要了一杯柠檬水，慢慢地喝着。

    在猫咖斑斓的灯光下，裴行璋太显眼了，更何况他今天这副打扮。且不说宽肩窄腰长腿的身材，和英俊逼人的面庞，只说裴行璋从小养尊处优出来的贵气，举手投足间的修养和派头，也足以吸引一众心怀不轨的猫猫狗狗。

    没一会儿就有人大胆地过来搭讪：“哥哥，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裴行璋回头，是个戴着深红色皮项圈的卷发男孩，很漂亮，看上去非常年轻。

    “我不喝酒。”裴行璋说。

    小卷毛没有知难而退，热络地坐在裴行璋身边：“不喝酒，那我请你喝柠檬水，你请我喝酒？”他对吧台里的调酒师说：“金哥，给我来杯银渐层，再给这位先生一杯柠檬水。”

    调酒师也戴着项圈，那项圈很特别，中央嵌着一块温润洁白的玉石，和深棕色马皮形成鲜明的对比。调酒师叼着烟，手脚麻利地调好一杯“银渐层”，又给裴行璋端来柠檬水。

    “猫咖”的酒水都是以猫的品种命名的，比如这杯“银渐层”，里面不知加了什么，在灯光下泛着莹莹的幽光，煞是好看。

    调酒师把柠檬水往前推了推，眼神在裴行璋脸上扫了两下：“请慢用。”

    小卷毛急忙说：“金哥，别跟我抢啊！”

    那个被他称做“金哥”的调酒师笑了笑：“没兴趣。”说完就转身坐回高脚凳上。

    卷毛男孩端起酒杯，对裴行璋说：“帅哥，碰一个呗？”

    裴行璋看他一眼，把他手里的鸡尾酒杯夺过来，一口喝光，然后把自己的柠檬水塞给小卷毛：“你成年了吗？喝完这杯水，就回家睡觉吧。”

    那小卷毛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被裴行璋这副又绅士又霸道的模样深深折服了，他凑过来说：“哥哥，我成年了的，就是看着年轻。现在有兴趣了吗？”裴行璋没说话，他扭头又看了卷发男孩一眼，忽然觉得这人的模样有点眼熟。他皱眉打量着男孩，男孩也直勾勾看着裴行璋，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欲望。

    一定在哪见过这个人。裴行璋在大脑中搜索，猛然惊醒：“你……你是……”

    “哥哥认得我？”小卷毛歪歪头，脖子上皮项圈上镶嵌的宝石闪了一下。

    他是那个视频里，刀币的狗。一头泰迪似的卷发，清秀漂亮。

    小卷毛似乎反应了过来，狡黠地笑了笑：“你不会是看过我发在网上的视频吧，那也太巧了。怎么样，跟我试试吗？”

    裴行璋只回答：“看过。”

    男孩觉得有戏，开心地问：“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漂亮啊？”

    裴行璋垂眸看着面前的柠檬水，摆摆手：“没兴趣。”

    “没兴趣就聊聊天嘛，聊会儿就有兴趣了。”卷毛既不气馁，也不害臊，继续说：“你看过我哪个视频啊？”

    “你和刀币那个。”裴行璋喝一口柠檬水，看着台上表演的乐队。

    “哇……果然又是这个。”卷毛努了努嘴，不服气地说，“明明我上传过那么多更好的视频，可每次约到的人都说喜欢我和刀币的那个。哎……那可是刀币啊。”

    “刀币怎么了？”裴行璋不动声色。

    “刀币怎么了？”男孩重复了一遍裴行璋的话，“他太抢手了啊！他连约调都很难约到的，更别说成为他的狗了……哎，得多漂亮的狗才能做刀币的家犬啊？”

    裴行璋沉吟：“漂亮……吗？”

    “是啊，”小卷毛说，“刀币约人的标准，一要有钱，二要漂亮。”

    “你是怎么约到刀币的？”裴行璋问。

    “当然是靠脸啊，”小卷毛眨眨眼，“我跟刀币约调过两次呢！不过之后再也约不到了，刀币太难搞了。”

    裴行璋打量着男孩，有点下垂的圆眼睛，唇红齿白，非常清瘦的少年身体，好像确实挺漂亮的。男孩见他似乎来了兴趣，便问：“怎么样，和我试试吗，哥哥？”

    裴行璋礼貌地拒绝：“谢谢，我今天没有心情。”

    卷毛咬着下唇，突然说：“你不会也是狗奴吧？不然怎么可能对我没兴趣？”

    裴行璋被他说中，愣了一下，卷毛得寸进尺：“哇，不会真被我说对了吧？你这样的极品，怎么也来和我们这种小猫小狗抢男人呀？”

    裴行璋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我这样的极品？”

    这个小狗奴，知道两人撞了号，态度立马没那么恭敬了：“是啊，你这样的，不做主人也太可惜了吧。”他赌气喝了一大口柠檬水，又打量着裴行璋说：“你是不是也想约刀币啊？”

    “你怎么知道？”一提到刀币，裴行璋就紧张起来。

    “大哥，跟你聊别的你都不感兴趣好吧，只有聊刀币你才会聊两句，”卷毛翻翻白眼，“况且，这里的小猫小狗，谁不想约刀币啊？”

    “是吗……”裴行璋摩挲着手里的水杯。

    “你别想了，”小卷毛没好气地说，“你约不到刀币的，刀币不喜欢你这样的。”

    裴行璋捏紧了杯子：“你怎么知道？”

    “你就不是他的菜！”男孩轻飘飘地瞄了裴行璋一眼，自豪地说，“刀币喜欢我这样的，知道吗？他喜欢可爱点、漂亮点的，你这种……呃、这种类型，刀币怎么可能喜欢？”

    裴行璋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哎？你别走啊。”卷毛试图拉他袖子，被裴行璋躲开。

    “真不好玩，随便聊两句都能生气。”男孩嘟囔。

    裴行璋的背影隐没在猫咖昏暗的灯光中，他穿过走廊去洗手间，接水洗了把脸，撑着洗手台抬起头，在明亮的镜子里审视自己的脸。

    你约不到刀币的。

    刀币不喜欢你这样的。

    你就不是他的菜。

    裴行璋掏出手机，给刀币发消息。

    ——主人，小猫想见您

    ——小猫想见您，想得发疯

    这次刀币回复得很快，是裴行璋意料之中的拒绝。

    “开学了，没空。”

    裴行璋关掉手机，把双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水，冰凉的液体滑过皮肤，让他慢慢镇定了一些。这时，刚才那个叫“金哥”的调酒师也走进了洗手间，和裴行璋并排站在洗手台前洗手。

    在洗手间明亮的灯光下，裴行璋这才发现，这个金哥非常的漂亮，和他的美貌相比，那个小卷毛简直不值一提。此刻，漂亮男人那双含水桃花眼正从镜子里打量着裴行璋。

    “怎么？”裴行璋疑惑。

    金哥没有说话，默默把脖子上的项圈取下来。那条镶嵌玉石的皮圈脱落，露出修长的脖颈，洁白的皮肤上，赫然是一行花体英文纹身——

    KN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