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祁连城被免去堂主职务后，接过堂主这把交椅的人，是张谦力推的聂明，这事张谦也和洛阳提前合计过，两人在匿名投票时都写了聂明的名字。 而此次匿名投票的结果就是，其余三家老大都同意聂明上位。 洛阳此前还问过简欧，想不想坐堂主的位子，简欧对此兴趣缺缺，不是很上心，所以洛阳才作罢。 简欧不想上位的原因很简单，迄今为止，社团里见过话事人，也就是易叡的人，竟然只有两个。 一个是张谦，另一个则是高嗣。 简欧在知道洛阳还没有见过易叡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尽管洛阳也知道易叡就是义丰社真正的主事者，但他并没有受到过易叡明里暗里任何的接见。 “你怎么看这件事？”简欧私下跟洛阳表示了自己的意见，易叡一次都没召见过洛阳，未免太不合规矩了。 “可能，只是他单纯没时间？”洛阳的结论让简欧差点噎住了嘴里的饭。 易叡没时间召见新上任的堂主，竟然抽时间和他约会？ 简欧怎么想，怎么都想不通，但看洛阳也不愿深究的模样，也停住了这个话题。 洛阳明显也知道易叡每周基本都会和简欧通话或者约会见面的事情，但在这件事上简欧和洛阳的意见相左。 没几天，就有人替话事人传话给洛阳，聂明没有任何阻碍地拿下了堂主的位子。 这也就意味着，那家堂口以后就要姓聂了。 聂明上位，简欧洛阳二人为表庆祝，赏脸参加了聂明的酒席，聂明是个爱热闹的人，酒席办得别开生面，比洛阳那次要闹腾得多，就连祁连城跟祁焰都被聂明请来。 最高兴的莫过于张谦，因为自从聂明“跳槽”到他的堂口，他就对聂明一直很看重。 “聂明的能力有目共睹，能有今天的出息，是他自己争气。”张谦整晚都在夸奖聂明，如何地努力做事、做人。 祁连城坐在祁焰身边，脸色好不到哪儿去，祁焰为了让祁连城开心整晚都在跟祁连城聊天，不和任何人交流，唯独和他敬酒时，他才会赏脸喝几口。 今晚祁焰戴了标志性的墨镜，穿着低调的短袖连帽衫，整个人的打扮十分休闲。 也许是祁焰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在酒席进行了一半时祁连城的脸色才稍微转暖。 “聂明能有今天，张先生才是功不可没，人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聂明遇到您才是他最大的福气。”简欧这时候在拍张谦的马屁，对方和星野悠是熟人，拍拍马屁也没什么。 “的确，多亏了张先生，给了我机会。”聂明也很会做人，很谦虚地附和着简欧的话，顺手给张谦倒了一杯红酒。 “不用自谦，来，喝酒。”张谦和善地拍拍聂明的肩膀，举起了高脚杯。 洛阳和高嗣也都说让聂明不用这么谦虚。 今晚的酒席众人都很尽兴，不愉快的人，恐怕也只有祁连城。 祁连城一开始的臭脸，众人都看在眼里，不过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去和这人搭话。 祁连城丢了位子还和其他人摆脸色，这也只能降低了祁连城在其余人心里的好感。 不过今晚的酒席大家也都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不是祁焰在，祁连城的脸色应该会从头臭到尾。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简欧的工作回归到了常态，洛阳给他的工作相当于财务部主管，每月月底汇总一次所有场子的账目，平日里没事时就休息，如果下面人汇报有事需要洛阳或者简欧出面解决，一般简欧才出面解决。 最近警方连续开了几次新闻发布会，发布会的内容重点是警方下一步会加大市内警备部署，遏制社会不良风气，重点是在市内寻衅滋事、危害社会治安的人们。 义丰社真是乐见其成，现在上面的意思也很明显，话事人想把旗下的生意都转为正当化的行业，对提供情色服务的场子正在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社团也不想在龙耀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人力物力。 简欧从发布会了解到，警方着重提了一句日前流窜于南环的小股势力。 虽然警方不点名，但简欧知道警方意有所指的这个“小股势力”，无疑是龙耀。 看来警方也不是对龙耀“死而复生”这件事无动于衷，终于做了点微薄的努力。 上面也看出来了，警方已经察觉到龙耀的存在。只是简欧没想到他前天刚看到警方的发布会提到南环的小股势力，才没过两天就把这个势力的窝点给端了。 简欧知道警方下战书，但没想到居然兵贵神速，丝毫没给对方机会，居然直接把对方老巢给剿灭了，大部分人都被活捉，甚至当场缴获了从祁连城那儿劫走的军火。 “这次查获的物品价值之巨大，对社会危害很严重，警方直言此次行动缴获的物品为上半年数目最大的一次。”前台记者正在进行现场连线直播，正在观看的观众数量也有几百万。 简欧也作为直播观众，瞄了一眼记者身后的那些军火，的确是义丰社的箱子，甚至连模样都和那晚丢的一模一样。 “被活捉的暴徒，大部分都是偷渡来的外国人。”记者仍在描述此次警方行动的结果，画面里可以清楚看到远处靠在墙边蹲伏、双头被拷在头上的人。 背景里的窝点因为双方的混战，看起来十分的脏乱。 “这次警方为了成功捣毁犯罪分子的巢xue，做了周密部署，犯罪分子中据说还有几年前覆灭的某帮派成员从。”记者暗指当年X市最大的黑道集团——龙兴帮。 但警方这么轻易就端了龙耀的巢，这让简欧在高兴之余，又有些隐约的担忧。 这好像是龙耀故意暴露出来的破绽，因为新闻中并没有明说龙耀是否被警方缉捕归案了，简欧只当对方运气好，又溜了。 警方的雷霆行动赢回了民心，挽回了之前公信力的损失，也算做了一件让纳税人安心的事情。 只是，第二日简欧听到手下的兄弟聊天时，提到龙耀窝点被搜查出来的那些货，很多都是义丰社的。 这些人聊，这些军火这下全都充公了，本来应该是义丰社的进项被条子截胡。 这些人都有些愤愤不平。 简欧不觉得义丰社少了这点军火就活不下不去了，他觉得这批货给龙耀还不如上交给警方，让警方好好武装下自己。 警方对本市内的搜捕行动仍在继续，而简欧最近这段时间都在针对高嗣公司，做进一步的调查。 从易叡曾经的言论来看，高嗣和他是总角之交，之前四家堂口会面时对方阴阳怪气的行为让简欧回去想了很久，他觉得，高嗣这个人有猫腻。 不过简欧还没开始调查行动，高嗣就被警方请过去喝了几次茶。 简欧听下面人聊的八卦，据说是公司高层有人涉黑，简欧倒是没想到警方效率比自己还高，竟然先一步查出了高嗣的公司有问题。 简欧刚听完高嗣的八卦，聂明就打电话约他和洛阳去喝酒，他也没有理由拒绝，聂明还告诉他今晚祁焰也会去。 但简欧跟聂明说了：“那除了洛阳，我要多带个人去。” “谁？”聂明没有反对，只是问简欧是谁会去。 “你不是之前还和我提起，小二长住我家里的事吗，转头就忘记了？”简欧有些无语。 “ok。”聂明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星野悠一直忌惮龙耀会来找简欧的麻烦，简欧之前也答应过星野悠，如果外出不是为了做事，休闲娱乐能带上他，尽量二人一起出门。 这天晚上简欧开车回家去接星野悠，而星野悠知道是聂明请简欧喝酒，也同意一起前往。 在去酒吧的路上，简欧一边开车，一边说：“今晚去的人除了聂明、洛阳还有...祁焰。” 简欧提到祁焰的名字，有些冷淡。 星野悠坐在副驾驶座上，听到祁焰的名字只是微微侧头看向简欧。 这天晚上他们聚会是在东环一家新开的酒吧，这间酒吧的环境很不错。 简欧和小二（星野悠）一到地方就看到，除了聂明约好的洛阳和祁焰外，易叡也在。 “我在门口碰巧遇到易叡，我和他说你今晚也来，他也顺道赏脸来参加我们的酒会了。”聂明让简欧小二随便坐，还递了一瓶酒给小二。 小二接过酒瓶，简欧看向易叡：“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易叡则是说：“我和我哥在附近吃完晚餐，他建议我来这家酒吧看看。” 洛阳和易叡简单握了手，两人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 简欧觉得现在的气氛颇为滑稽，易叡身为义丰社的龙首，亲自和手下平易近人地交谈，真是稀奇事。 星野悠手里拿着酒瓶开了瓶盖后，倒了几杯酒给众人，简欧还和易叡介绍：“这位是小二，我朋友，暂时住我家。” “嗯，还有一件事，他是个哑巴。”简欧笑着对易叡说，“有什么想和他说的，告诉我就行，我帮你当翻译。” 易叡听到最后一句才将目光微微转向小二，小二只是微微举起双手对易叡做出敬酒的姿势。 “你朋友里还有残障人士，”易叡坐在简欧右侧，用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询问道，“你还学了手语。” 简欧只是点点头，不和易叡在小二身份上的事情多做纠缠。 易叡见简欧不愿多提，也按下不表。 易叡将一杯酒递给简欧，示意他们三人先喝一杯：“今天第一次和你这位朋友见面，喝一杯？”他在看简欧的双眼，仿佛在观察简欧眼里的情绪。 易叡略带探寻的目光让简欧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对小二的身份不好奇，而是碍于现在外人太多不方便询问自己。 于是简欧从善如流，和小二一起三人碰了碰杯，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晚来的祁焰不但没跟简欧打招呼，也很不给面子不跟易叡喝酒。 易叡对祁焰的印象也不好，上次高尔夫球场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易叡只是跟其他几人聊天，小二也时不时受到其他几人的询问。 洛阳跟易叡聊了简欧的事，这个主要是因为易叡在问简欧住在洛阳家中那段时间的事情。 在场的人，洛阳、简欧、星野悠，都清楚易叡的身份，很多事情都在打马虎眼。 而祁焰和易叡压根没得聊，聂明也只是和易叡过数面之缘。 所以，所有人今晚都在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友人罢了。 简欧听着这几人和易叡的交谈，生怕聂明和洛阳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简欧坐的沙发，人在易叡和星野悠中间，聂明和洛阳坐在一张沙发上，祁焰则是单独一个人坐。 今天到场的都是开车来的，但是每个人都喝了酒。 简欧看了一眼旁边茶几边的塑料筐，已经摆了一筐空瓶子，今晚来的人酒量都很好，简欧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少喝点，不然难保说错了话。 见简欧喝得少，聂明又叫来了几箱酒，“来都来了，哪有不喝尽兴的？”聂明平静地拿了一瓶酒，递给了简欧，他察觉出简欧今晚一直收敛着喝酒，没有平时的三分爽气。 简欧见聂明诚意十足，自然不好婉拒新堂口老大的盛情款待。他们边喝边聊着日前警方的几场发布会，以普通市民的身份来看待警察的工作成果。 只不过，祁焰依旧自顾自地喝酒，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简欧真是想不明白，聂明请人为什么还要请祁焰，星野悠是人设需要才是个哑巴，祁焰现在是什么意思，也是个小哑巴？ 当洛阳邀请易叡、小二到一旁射飞镖时，简欧也就凑上去说：“喝多了，运动一下。” 这时候祁焰正好不在卡座，人去洗手间解手，聂明见没人陪自己，也一起加入到射飞镖的行列里。 “怎么玩？”聂明问洛阳，因为洛阳是活动发起人。 “我们玩一点不一样的，不比谁得分最多。”简欧提议道。 “怎么说？”聂明很有兴趣。 简欧感觉到聂明的呼吸靠近了，他稍微侧过聂明：“我们每人100分的初始分，射中多少点的环便扣多少分，以最少次数将100分扣到0分的人，获胜。”简欧轻笑着，仿佛说出规则时，这场胜利已经是他的了。 简欧说的规则很明确，是扣到0分，负分是不行的。 星野悠一瞬间就懂了简欧的意思，如果按照简欧的意思来玩游戏，在场最有机会赢下比赛的就是他自己和简欧。 而刚才，简欧明显向星野悠抛去了一个眼神，那眼神的意思就是，让他赢。 聂明听懂了简欧的意思，他看了简欧一会儿，转而问了对面的三人：“怎么说，你们觉得他的提议怎么样？” 小二只是点点头，洛阳和易叡也表示没问题。 “可以，既然大家都没问题，就按照这个规则玩。”聂明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规则的飞镖游戏，显然兴致盎然。 简欧收回了看向星野悠的视线，转而看向聂明：“作为今晚酒局的发起人，你先来？”他让聂明第一个去飞靶子。 其他几人观赛时，洛阳悄声问简欧：“你觉得谁会以最少的次数赢得比赛？” 简欧看向洛阳，发现洛阳的视线在其他几人身上逡巡，他答道：“当然是规则的制定者。” 易叡也注意到了，问简欧：“你飞镖玩得很多吗？” 简欧从没在易叡面前提过自己玩飞镖的经历，所以对方多少有些好奇。 简欧转头看向易叡，面对易叡略带质疑的口吻，毫不慌张地回答了：“大学时期我很喜欢。”简欧略过了后面的话，曾经拿过弓道比赛冠军。 只不过简欧说完之后，一旁的聂明便走上前拔下来飞镖，回到几人身边对着简欧说道：“我花了七次，第二个你来。” 简欧看到聂明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就知道聂明以为自己赢了。 简欧对上了聂明提前露出的胜利喜悦，呛声道：“你还要七次，我只需要五次。” “五次？你每次都中20分的环，我不信。”聂明摇头，看到简欧还想说什么，他直接开口堵了简欧一句，“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去试试。” 简欧看聂明的眼神明显有了胜负欲：“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呗，什么是真正的神之手。” 聂明没说完，只是看了简欧半晌，侧身绅士地让开了位置，给简欧发挥的空间。 简欧幽幽地看了看聂明，旋即头也不回地走到距离靶子三米远的地方，开始了自己的飞镖游戏。 此时，去洗手间的祁焰也来到几人围着的飞镖旁，隔了几个身位观看简欧的回合。 简欧浑然不觉身后几名男人的视线，脸不红气不喘地射了五次靶，每次都是20分的环区，着实让在场的众人心服口服。 简欧也没管靶上的镖，从容地回到了几人身边，他来回的打量着聂明的脸，仿佛在看聂明服气没有。 聂明还没说话，易叡倒是先鼓起了掌，“确实很有水准。”而且还不吝称赞简欧。 聂明见状只得承认自己学艺不精，洛阳、小二也是相继鼓了鼓掌，他们几人都不用射靶子了，五次是理论上的最少次数。 而孤身一人的祁焰，只是冷冷看着身边的几人。 简欧得到了众人的肯定便舒缓了心中的紧张情绪，说实话刚刚射靶的时候还有些莫名的紧张。 简欧看几人玩了几把飞镖游戏之后，他注意到星野悠没有锋芒太露地表现出本人的射箭技巧后，便转身去洗手间旁的吸烟室抽烟。 “你练过多少次，才能射这么准？”洛阳在简欧离开时尾随简欧一起来到了吸烟室，人和简欧一起靠着玻璃墙站着，不慌不忙地抽着烟。 简欧正在想点烟，听洛阳这么问，只是把烟拿在手中把玩：“大学时期我参加过弓道比赛，是冠军。” 简欧见只有自己和洛阳便如实说了自己的技巧从何而来，无非是兴趣爱好使然。 简欧说完后，将香烟叼在嘴里，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忘记带打火机，他也没有找洛阳借，只是把烟叼在唇边，刚想伸手拿洛阳正在抽的烟，用对方的烟借火。 洛阳知道简欧的想法，直接走近他，自然地凑了过去，燃烧的烟头轻轻抵在简欧唇边叼着的烟前。 俩人的动作像极了接吻。 洛阳动了动唇，火星在简欧的烟上燃起。两人唇间的烟雾袅袅，洛阳却还在看简欧琥珀般的双眸，简欧的心思却放在了洛阳含着烟的嘴唇。 洛阳先移开了。 只是来自洛阳身上的气息，朦胧缭绕的烟雾，环绕在简欧周围，像是整个人都陷入了名为洛阳的网里。 洛阳看着简欧的双眼，继续说：“易叡，今晚也多半是在做戏。”他说得极慢，但语气却笃定。 简欧点点头，这件事他和洛阳心知肚明，只是眼下的简欧不想再和洛阳呆在暧昧的气氛里，见简欧想走洛阳便提前抓住了简欧的手。 “千万，”洛阳的目光落在简欧的脸上，“不要和易叡纠缠太深。” “嗯。”简欧很认真地回答了洛阳，“我心里有数。” 简欧的话，洛阳听了之后算是稍稍放心了点。 简欧的身份，和今晚在场的任何一位有过多的牵扯，都不会有利于简欧。 洛阳太清楚其中的利弊关系，所以特意出来和简欧直说，今晚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易叡说的话大部分都掺了假，但那人对简欧的感情却十分真挚。 不是易叡伪装不了，而是根本不屑于在他们的面前伪装。 “你不用担心我，如果他会对计划产生阻碍，我会解决的。”简欧告诉洛阳别担心，安抚地拍了拍洛阳紧握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