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祁小姐
那碗补气益血的红枣养生汤唐锦还是喝的干干净净,同样他也从自己的匣子里挑出一枚翡翠戒指,托洗月若是能出府,帮他找一个靠谱的大夫来。 那鹌鹑蛋大的蛋面儿在烛火下是透手指的浓绿,洗月连接都不敢接,“请个大夫,二两银子就够了,这东西太贵重了。” “我没有银子。”唐锦足不出户的,根本不需要银钱。 但他手上鸡零狗碎的碧玉翡翠金银饰物不少,腰间挂的,手上戴的,头上系的,哪样都不少,哪样都不是凡品,一匣子一匣子的,放满了整个妆台。 唐锦两三年前比现在还像女孩儿,赵识温养着他是真当小媳妇养,连簪子珠翠都给唐锦准备上了,时不时还买几盒胭脂给唐锦。 但唐锦对这些东西全然不感兴趣,赵识温才收敛起了这些心思,至今那几套搁三年前也是让各家小姐抢破头的裙装都还在柜子里落灰。 “这这这些都是你的?”洗月手上被唐锦塞了几盒胭脂黛笔,就快要拿不过来了。 “都是我的,不过我没用过,你拿去吧,小姑娘都喜欢这些的吧?” 这下,唐锦简直就是洗月的亲“姐妹”,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在话下。 “我不要那么多,”洗月没敢多拿,只挑了一盒胭脂,就已经高兴的满脸通红了,真心实意道:“这些颜色都很漂亮,你用才好看。” “我用?” “你不是想跟少爷……生小孩吗!还不打扮漂亮点?” —— 赵识温和赵语泽一同回的府,赵识温并没把话说死,只怪赵语泽的话,让他想到这几天闹着要孩子的唐锦。 让唐锦生孩子这件事赵识温是绝不可能松口的,但从街上捡一个回来显然也不现实,老太太定然不会接受外来的野孩子。 最好就是赵听澜弄出来两个,匀给赵识温一个。 于是赵识温一回府,没进自己院子,遛遛哒哒去找他大哥了。 赵听澜很忙,这个时辰还在书房看文书,“你怎么来了。” 赵识温将他撞见的事跟赵听澜抖落了出来,赵听澜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语泽怎么……” 转而又看自己弟弟,“你想要那孩子吗?” 赵识温也不遮掩,“我当然不想要,但祖母想要。”唐锦也想要。 “你也不小了,要个孩子是正事。若是语泽真能信守承诺,你将那孩子过继到膝下不是坏事。”赵听澜虽然不从商,但眼下赵家上下也是他说话响当当,也就看在他比自己大几岁的份上,赵识温才勉强听听。 “但这孩子我不能白要。”赵识温的语气显然不是要给二房点补偿。 “你想怎样?” “要了这孩子,就得让我把唐锦抬进门做三少奶奶。”赵识温一副吃亏的模样,“到底是帮别人养儿子的事儿。” 赵听澜就知道这祖宗没憋好屁,“你说服祖母,我不管你。” 赵识温满意点点头,“对了,你为那画册找到徐鹤儒家里去干什么?” “不是你该管的事。”赵听澜低头批公文。 “大哥,你要是喜欢这画,我那也还有几本,我差人给你送来?”赵识温试探道。 “你还有?”赵听澜果然抬起头。 “有,不过都是孤本了,你看完得还给我。” “我不是想看书。” “那你想干嘛?” “我想见那位画师。” 赵听澜找到过花楼老鸨,老鸨只说这画是他们同画师订的,每月都有人送来,他们也不知道现在画师人在哪里。 只是赵听澜不知道,老鸨上一秒送走他,下一秒就通知了“瑛先生”出去避难,生怕楼里的摇钱树给他抓进去。 “大哥,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早些定下来吧,我的事解决了,祖母就该念叨你了。”赵识温不知道赵听澜是什么奇怪念头,看春宫还要找画师,找来干什么,画这种画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没什么好见的。 “……”烛火映着赵听澜的脸,显出一种落寞,“我不成婚。” 赵听澜的婚约还是三四年前的事,那时候他还是个秀才,家中有钱的秀才,要钱有钱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说媒的要把门槛都踏破了。 定下来的亲家是锦州相近的衢州中有头有脸的祁家,做粮油生意,两家算是门当户对。 那祁小姐也来锦州住过一段日子,说是养病,实际上就是为了见见未婚夫,宅子买的离赵家不远。后来见过老太太,老太太在饭桌上夸的天花乱坠。 赵识温眼瞧着那时还算皮薄的大哥耳根子红的要滴血,翻墙出去见祁小姐,给祁小姐做花灯,腰间还挂上了祁小姐亲手绣的荷包。 后来——后来他大哥就被退婚了。 再后来,祁家倒了,抄家,男丁充军,妇孺流落。 至于那位祁小姐,在零散的传闻中,落得了个香消玉殒的命。 赵家上下大多庆幸没真成婚,免得受了牵连,而他大哥大约也是真喜欢那位祁小姐,得知消息时生生呕了一口血,昏了两日。 醒来后就愈发发愤图强,考进了京里当了官儿。 等他骑着大马衣锦还乡时,往昔的事似乎早随风散去了,照样有媒婆踏入门槛,照样有被祖母夸的天花乱坠的佳人。 可到底有没有散去,只有赵听澜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