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信念
? 人间烟火，山河远阔；此刻的少年十七岁，他的理想是天下太平，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少年对人世的态度与萧祈月截然相反。若是在司澜以前有人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他只会把它当做一句玩笑话，没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怎么可能会明白人性的贪欲。 那是一种可以毁天灭地的存在； 而与贪欲如影随行的恨意和反抗，才是破局的关键。 司澜的一腔赤忱其实是最没用的东西，可萧祈月望着司澜固执的目光竟没有反驳。少年的眼中有光，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仿佛能将这世间一切的不堪和不平统统荡平，那是一种怎样的信念？萧祈月无法体会，但他却从司澜的言语中感受到了一种情绪， 那是对这白云苍狗的人世间抱有的一颗悲悯之心。 一个连自己的生死都掌控在萧祈月手中的孩子，还妄想蜉蝣撼树，不自量力的为这混乱的世道冲出一条太平之路... 他该悲悯的人是谁？萧祈月在心底自问自答，司澜该悲悯的人是他自己。 “司澜，如果我今日没有跟你一起，而你的结局注定必死，你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吗？” 萧祈月目光沉静的望着司澜，一向平稳的语气里难得多了几分起伏；他以为司澜听到他的话，至少会思考一下，结果少年并没有，少年清朗的声音里混着风声，语气肯定中带着完全的信任。 “我不后悔，因为先生跟我一起过来了，这是事实！既是事实，就不需要我去为毫无理由的假设浪费时间。” 这种盲目的信任与生俱来。司澜的回复像极了在课堂上回答夫子问话的顽劣孩童，他们不曾认真听课，却惯会用一些投机取巧的方式让提问的人哑口无言。 萧祈月的眉深深的蹙起，他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无力感，他不知缘由。但凡萧祈月对教养孩子有经验，他就该清楚司澜肯定的回复里流露出的狡黠之意，那是每一个长辈在教养孩子时都会遇到的问题， 小孩子嘛，总会对信任的人耍点小聪明，对别的人耍小聪明叫心机，对在乎的人耍小聪明，那叫没大没小，也叫亲昵。 不过司澜的小心思萧祈月是看不懂的，所以他对司澜这种投机取巧的回答很不满意。好在司澜看出了萧祈月的不满，连忙正色道， “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这是因为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而面对的不同结果。” “至于我，”司澜转过身，目光落在走廊之外的山寨上，鼻尖是林间腐朽的山风，说话的语气无端多了几分沉着冷静， “若是我的离去能解救这里被压迫的人，死有何惧。” 司澜说完转过身看着萧祈月，少年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的平静，就连目光都难得多了几分沉稳， “先生别觉得我这话没出息，从我遵从义父的嘱托辗转于各国边郡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索性命好，幸的先生出手相救，否则此刻，我就该跟死去的兄弟们一起，长眠云鼎山，终年与故国遥遥相望。” 军人的心中没有个人的安危，上级的任务高于一切。这是司澜决心成为军人的那一刻起，就被义父贯彻在他骨子里的信念。 没有个人荣辱，只有天下苍生。 后面的话司澜没说，他身上背负的东西没有向别人倾诉的必要。但在他沉重的年少时光里，能遇到萧启先生这般不图回报，肯对他施以援手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件幸事。 “先生，”司澜看着萧祈月，双眸里的光越发明亮， “我也想成为您这样的人，我想帮他们，就像您当初救我的时候一样。” 不一样..萧祈月沉默的在心中反驳。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到云鼎的那天，恰巧碰到与外贼勾结的天辰叛贼，那天司澜就该死在他的暗卫手里。 萧祈月静默的态度让司澜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楼下有人爬上了楼梯，爬的跌跌撞撞，边跑边喊！ “大！大！大侠，姝夫人她疯了，她举着火把去了寨子里的藏宝库！” 王二跌跌撞撞的跑上来，看到昏倒在地的荀大当家都没心思去理了，看着萧祈月跟司澜，面色苍白，神情哭丧，宛如死了爹娘一样， 司澜还不及问，就听见他先生的话响起， “藏宝库里有什么。” 几乎在萧祈月的话落下的瞬间，司澜骤然响起了那位夫人跟他说过的话， 【因为山匪里面有炸药，所以他们怕死。】 基本不用司澜去取证，王二面色惨白，说话都不利索了！ “藏宝库里都是火药啊！十几箱的火药！那边是禁火的，姝夫人还带着火把去！她这是！这是要炸了这座山啊！” —— ＂你怎么就确认她是要炸山呢？或许她只是进去拿东西呢？＂ 半明半暗的山洞里，王二在前面带路，司澜的目光与身后的萧祈月互相对视了一眼。 王儿二里又急又怕，随口便是一句粗口， ＂日她奶奶的，我也希望姝夫人只是进去拿东西，只是拿东西倒好了！可门口的情况也看到了，那两个被迷晕的守卫死的不能再死了，这要说她没别的心思我王二第一个不相信！＂ “不相信你还不跑。” 王二没听出司澜话里的深意，只恶狠狠道， “跑？往哪儿跑?” “下山的路您都看见了，她要真炸山估计我跑到山脚也得被炸个粉身碎骨，倒不如跟这你们看看有没有一线生机！我王二虽是个农民出身，在这山里混了几个月也没混出个名堂，但我能看出来二位都是大人物，只盼二位能在危急的时候救我一命，我王二愿做牛做马报答二位，绝无异心！” 先前说话还有些颠三倒四，眼下表忠心却利索的很。 司澜没有全信，这人把他们一路往山腹里带，四处都是孔洞，若真有炸弹，这里就是个天然的埋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