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账要和老师算呢

    我和爸爸同时转过身，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陌生男人走进宿舍，正惊喜的看着爸爸。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爸爸跟前，热络地将手搭放在爸爸肩上：“真的是你啊林老师！我看背影就像你呢。

    “啊，是我……”，爸爸看起来有些无措，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正常社交该有的反应能力，只是有些呆呆地看着对方，手中还捏着挂到一半的衣服撑子和我的校服。

    他放下衣服搓了搓手，磕磕绊绊道：“你是，是刘老师吧。”

    “是我是我，这么多年了你是一点都没变啊！还和你刚来学校的时候一样，跟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

    爸爸羞涩的笑笑，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看着对方道：“你也没变。”

    “哈哈哈，我跟你可差远了！诶，你这是？”那人看了看我，好奇地问。

    “这是我女儿，我来送她上学。小月，这个是……刘老师。”爸爸扭头看向那人：“你，你现在在这里做老师吗？”

    “是呀，你那个事情没多久我就离职了，这边挖了我好久，工资开的是那边的两倍，我老婆也让我过来，就从那边辞职了。诶，这行了，正好你女儿也在这儿上学，我跟她班主任说，让她多照顾着点。”

    闻言，爸爸眼神躲闪，脸色有些难堪地垂下头。那人看爸爸这样，叹了口气，又抬手在爸爸肩上拍拍：“你离职后就跟我们断了联系，其实大家都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我们还买了东西去你家探望你，但是被你爸轰出来了。”

    爸爸咬着下唇，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知是感动还是怎的，一瞬间竟有些红了眼眶，他抬起头，目光恳切：“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

    那人挥挥手：“哪能不相信你，当时跟我一批进来的只有你，你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有数。倒是那个学生——”

    那人想了想，继续道：“我记得是叫殷什么的吧？那孩子本来就不招人待见，成绩也差，我就从没见他笑过，整个人都特别阴郁。他班主任前几年还跟我提起过呢，自己的养母去世了也不去看一眼，够冷血的，亏你那时候对他那么好，这不就是个白眼狼吗，到最后反而咬你一口，害你丢了工作。我那时候还劝你，别太搭理他，结果……”

    “刘老师！”爸爸突然出声，非常急促地打断对方，一脸紧张的盯着洗手间。

    那男人一脸茫然地看向身后，然后扭过头来张开双手，做了个不解的动作。

    爸爸脸色有些苍白，他摇摇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

    那人尴尬地笑笑：“啊对，反正都过去了，我看你现在过得也挺好的，女儿都这么大了。真漂亮。”

    他用手摸我的头发，我一偏头躲开。这时殷先生已经从洗手间出来，站在那人身后靠得极近，整张脸面无表情，眼底没有丝毫情绪，像一潭死水，眼神却紧盯住爸爸。

    爸爸自然也能看到殷先生，他似乎害怕到了极点，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嘴唇微张着，轻轻出着气。

    那男人见爸爸这样，边转头边说：”怎么了你这是，跟见了鬼似的……啊！”

    不怪这男人一惊一乍，突然面对殷先生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和极具威慑力的身高，任何人都会被吓到，况且他就站在那人身后，却没有丝毫动静。

    那人猛地往一旁撤了两步，才扶着柜子站稳。

    爸爸不敢说话，连气息都有些不稳，殷先生一步步走向那男人，半睁着那双蛇一般冷冽的眸子，盯着那人的眼睛慢慢靠近。

    男人似乎也被震慑住，一时怔在原地，一动都未敢动。

    爸爸攥紧了衣服下摆，不待他说话，殷先生却突然粲然一笑，右手伸到那人面前，朗声道：“刘老师，我是小月的家人，以后我们家小月还要劳烦你多照顾。”

    刘老师迷茫地看着面前这个变脸极快的男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他才恍然惊醒一般，忙握住殷先生的右手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

    殷先生撤回手，仍是笑眯眯的：“听说刘老师是林愿的同事？那可真是，好巧啊。”这话乍听上去没什么问题，语气却有些怪，我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殷先生。

    刘老师也听不出其中有什么深意，只能朝着爸爸看了一眼，讪讪地道：“是啊……挺巧的，挺巧的。”

    他尽量去忽视殷先生那压迫感极强的气场以及对自己莫名的恶意，匆匆留下一句还有别的事要忙，便逃也似地离开了宿舍。

    宿舍里只余我们三个人，殷先生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爸爸却紧张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死掉一样，肩膀缩成了一团。

    这时，殷先生转过身，仍是那张笑眯眯的脸，他眯着眼睛，目光却阴冷到了极致：“收拾好了就回去吧，我还有账要和老师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