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夏玉丝出来的时候,深深地剜了一眼季秋黎。 “我当年资助你的时候,没想到捡回一头狼。”夏玉丝傲慢地打量他,言语还不饶人。 夏织锦在她身后冲着季秋黎眨了一下眼。 他夺走了她的心肝宝贝,夏玉丝怎么发泄都可以。季秋黎忍不住笑,他对着夏玉丝低头:“老师,我已经很久没叫过你老师了。谢谢你,你给了我一段完整的人生。” 夏玉丝不自然地别过眼睛:“季秋黎……” 她应该说几句话,掷地有声,软硬皆施,比如“你敢对夏织锦不好我就打死你”“你只要对夏织锦好以后我的都是你们的”……诸如此类。 夏玉丝要说出口的话被噎住,她临到嘴边又放弃了。 “带他去吃饭吧,别在这烦我。” 没意思,对着季秋黎,她说这些都是多余的,徒增矫情而已。 夏玉丝转身,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离开。 夏织锦扑进他怀里,笑的灿烂:“季秋黎,你嫁给我啦。” “嗯,谢谢你娶我。”季秋黎摸摸他的头,和他拥抱着。 他们会有,漫长岁月来相爱。 梁雨望的初舞主题是,他穿着流光溢彩的舞蹈服,和第二主舞的女舞者在台上翩跹化蝶,振翅欲飞。 舞台就是梁雨望的第二次生命。 他无论分裂出多少个自己,最终都会在聚光灯下融合为一体,自由、美丽、如神降临。 谢幕后,梁雨望先卸了妆,然后回到休息室换舞蹈服。 他解开自己的裙子,披上一件厚雪纺的外衫,遮住自己赤裸的上半身,然后仔细地解芭蕾舞鞋的绳索。 男孩子专注地低着头换鞋,丝毫没意识到有个人悄悄走进来。 “小望。” 梁雨望刚脱完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这个声音让他浑身过电。 他抬起头来,看到白锦光的脸。 两三年不见,这个人像脱胎换骨了一样,他身上浪荡糜废的气息消失,变成一层看上去温和的外壳。 梁雨望猛地站起来,双眼都是惧意。 “小望,别怕我啊。”他怀里抱着一束花,随意地放在了沙发上,然后一步步走近,脸上看不出一点破绽,“你跳的真好看,你最好看了,看看......你能那么容易地就在空里翻过一圈来,怪不得啊。” 梁雨望不停后退,他背过手摸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怪不得,看着这么瘦弱的人,那时候能拎起花瓶砸我。”白锦光忽然狰狞地笑,“有什么用啊小望,还不是在我手里了!” 他上前掐住梁雨望的脖子,哈哈大笑:“你跳什么舞,你还卖票表演?梁家缺你钱了?你像个舞姬一样出来卖唱卖跳!老子为了见你一面,抢这票还花了好几万呢,能耐啊小望。跟以前一掷千金看花魁表演似的,我让你跳!” 白锦光轻而易举把他甩出去,梁雨望被他甩在挂着一排演出服的架子上,又重重摔在地上。 “你以为你跑回来找你妈我就会放过你?你敲我脑袋那一下,我要你还给我!” 他怎么这么生气?他看上的小白兔,刚才在台上被那么多人看,梁雨望对着那么多人笑,看着他只会满眼惊惧!啊,他是该怕自己,没有一个女的会不怕自己男人的! 白锦光面目狰狞地看着地上捂着脖子,掉着眼泪喘气的男孩子。 什么男孩子?这是个女的。 白锦光走上前,看到他赤白的胸膛和漂亮的腰。真好看啊,怎么看还是觉得很喜欢啊。 “小望,你真好看啊。” 梁雨望摸到身后的衣架,拼命砸上去,白锦光被尖锐的地方戳到眼睛,捂着退了两步。 他站起来,哭着喊救命,往门口跑。 “救救我!救救我!”梁雨望手足无措地掰那个上锁的扣子,哭的浑身发抖。 白锦光捂着脸冲过来:“贱人,你给老子站住!” 梁雨望打开了门,他被白锦光吓得手脚麻痹,重重地摔出门外。 “疯子!疯子!神经病!”他大叫着,在空旷的走廊手脚并用地向后挪。 有没有人保护他?有没有人可以救救他? 梁雨望哭着躲避,嘴里迷迷糊糊地喊救命:“救命......季......季......”他精神模糊起来,不停闪回十岁时看到的季秋黎。 那样冷漠,不含情欲的一双眼,那么安全的一双眼。 和白锦光暴戾的、猥琐的、色欲的眼神形成对比。梁雨望摸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左手腕,害怕地哭:“没有了,没有了,在哪里......” 这里有东西的,明明有东西的! “季.....季......”他叫不出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跟随季秋黎的脸飞速消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救他。 白锦光疯了一样地冲上来想拖他,梁雨望后面是墙壁,他站不起来,跑不掉,也没有退路了。 有没有人可以爱我?有没有人可以救我? 一点点,就一点点......坠在绝望深渊的天鹅闭上了眼睛,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逃走了。 “小望!” 白锦光被一拳砸出几米远,他嘴里骂了一句“妈的”,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反击,又被人拎起衣领死死往墙上抡。 他在这样暴力的袭击里,短暂失去了意识。 余然喘着粗气把梁雨望抱在怀里,他感觉自己的手失去了大脑神经的控制,只是在不停地发抖,又麻又痛。 梁雨望像睡着了,又像没有,他嘴里喃喃地念着一个季字,骤然在温暖的怀抱里,才缓缓停下来。 “余......”梁雨望在这个人抖个不停的身体里,竟然逐渐冷静下来,“余然,余然哥哥。” “小望,小望,不怕,余然哥哥在。” 梁雨望傻傻地笑笑:“有人救我了,有人救我了。” 余然深吸口气,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把人裹起来抱紧:“嗯,有人救你了,你不用再怕了。” 如果你想逃往伊甸园,我就陪你去,你不用再害怕了。 其他人匆匆赶来,许怜看到精疲力尽的余然抱着暂时晕过去的梁雨望,靠着墙深呼吸,还有旁边被砸的一脸是血的白锦光。 她的五脏六腑都快爆裂开来,看着昏睡的梁雨望才勉强忍住。 夏织锦下意识地扶住许怜,陪她慢慢蹲下:“小望......” “没事,睡过去了。”余然尽量理智地回复,“我先带他回疗养室检查一下,你们不要跟来,我怕他醒了看见很多人会情绪不对劲,等我电话联系。这个人......” 季秋黎拍拍他的肩膀:“这里交给我们。” 余然抱着梁雨望站起来,夏织锦看到他手背还没干涸的血,他看着一点事都没有,肩膀却在颤抖。 夏织锦伸手想抓住余然,又堪堪停在半空,只目送他们离开。 “我打电话给保安室,他们人马上就到了,现在去调取监控和报警。”季秋黎握住夏织锦那只半悬着的手,“你在这里陪许女士。” 夏织锦回过神来:“好。” 白锦光被余然用绳子绑了手脚,现在醒过来,骨裂的疼痛也让他浑身无力,他看着面前的三个人,露出迷茫。 季秋黎跑着离开,许怜原地蹲着,面对梁雨望曾经靠着的那堵墙,手越捏越紧。 “啊,二舅妈和......清江?”白锦光满脸是血,看着像地底下爬出来的鬼魂,“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癫狂,像疯了一样:“一个贱人,一个瘟神。” 夏织锦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抬起脚冲着他的肩膀狠狠踹了一下,白锦光又摔倒在地上,加重的骨裂让他目眦欲裂,却动弹不得:“梁清江......” “闭嘴!”夏织锦居高临下看着他,“梁清江是谁?别瞎叫。脏了我的鞋子!” 他嫌恶的样子这么真实,仿佛真的为踢了白锦光一脚而怜惜他脚上的鞋子。 “好恶心,你们梁家的人,好恶心啊。” 夏织锦扯了一张纸擦擦鞋子,瞪着这个畜生:“也不知道谁是瘟神?你好脏啊,我小叔叔回家该给我好好洗澡了。” 这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忍气吞声的表弟,不是...... “你长大了......” 白锦光还没说完这句话,许怜忽然冲出来,发了疯的用高跟砸他,不要命一样。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夏织锦吓了一跳,慌忙上去拽她还被巨大的力量弹开,许怜目红欲血,恨意像火一样烧到她的头发丝,烧干净了她的理智。 “许姨!许姨!”夏织锦死死拽着她,“你再打他会死的,你不能打死他!” “你去死!你去死!你这个畜生!” 他箍不住这个愤怒的母亲,许怜又哭又叫,每下一次手都在流血,白锦光的脑袋几乎要被砸穿,血还蹭在夏织锦白色的衬衣上。 夏织锦扬目,看到季秋黎正带了几个警察过来,他赶紧大喊:“季秋黎......季秋黎!” 季秋黎远远看到夏织锦白色的衬衣上几片鲜红,呼吸都停了,他跑过来一把扯过夏织锦:“晚晚,松手!” 夏织锦手一松,许怜已经被季秋黎的另一只手拽出去很远,他声音冷淡的吓人,让这个癫狂的女人冷静下来。 “你想想梁雨望,他不需要一个疯癫伤人的母亲!” 许怜缓缓卸了力气,高跟鞋咚咚掉在地上,她扑通跪下,看着那个被她打的面目全非的人,崩溃大哭。 “别打我!别打我!”白锦光一个大男人先被余然揍的晕过去,又被夏织锦踹了一脚,现在让许怜快打的神志不清了,警察来拷他,他还害怕地尖叫。 季秋黎拉着夏织锦上下检查了一下,才松了口气:“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夏织锦愣了一下,然后抬起袖子上蹭上的血:“不是我的,不要担心。”他压低声音,“我还踹了那个人渣一脚呢,鞋都脏了。” “我......”季秋黎欲言又止,看着他蹭的一身脏的模样还是后怕:“忍一忍回家,我们换新的,去扶一下许女士吧。“ 警察带走了白锦光,这须臾片刻的光景,世界又恢复安静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