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女爵

    窗帘拉开的瞬间，夏洛特真正感受到了传说中的阳光“刺目”。

    他努力闭紧了双眼，生理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张眼，夏洛特近乎贪婪地望向窗外。他根本不在意来者是谁，又想玩什么“花样”。他只想要感受片刻自由，哪怕这片刻短到让人心疼。

    不过来人似乎并不愿让夏洛特一直发呆下去。

    “原来你就是那个……”略微低哑的女中音，将夏洛特猛然唤醒。

    “你……”夏洛特用尽全力转过头来，发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叔……母……”

    “呵——”这位女士十分优雅地笑了笑。

    片刻后，她带着笑轻扯下了整幅窗帘。

    撕拉——

    遮光质地的窗帘，足以隔绝整个世界的厚度，竟被她单手撕了下来。

    夏洛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被吓得几乎眼珠快滚落了。也许正应这少见多怪的面孔，取悦了这位“叔母”，她将窗帘堆叠在地上并坐上去后，面庞上的笑容生生多映入眼底了几分：“我之前听说，埃布尔家有一位不入世的小少爷，今日一见，果然不一般。”

    当然不一般。

    夏洛特从不知道，“逃家”二字，可以美化成那么超凡脱俗的“不入世”。

    或者说，用“弃子”两个字来形容更贴切。毕竟任谁家逃离了被捉回去的少爷，都不至落入他这境地。

    若不是这初次见面的“叔母”贸然前来。

    他觉得自己兴许会死在这屋子里也不一定。

    “你不会死。”

    恍惚间，夏洛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是的，”笑着点头的“叔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逗弄起窗帘上的流苏说，“你没听错。我好容易找到……你，怎么会轻易让你死呢？”

    “叔……叔母……”夏洛特谨慎地释放自己感激情绪。比起没来由的“对他好”，夏洛特更相信面前这位女士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你最好称我为米兰女爵。”女爵面上笑容不减，伸出的手也半点不容人拒绝。

    夏洛特想尽力回握，却徒劳地发现他堪堪只能抬起三根手指来。

    “女爵……请……救救我……”夏洛特不敢妄想对方会为自己与埃布尔家族抗争。但求生的渴望，却浓到他顷刻将一切不合理都抛诸脑后。

    “那我就视作合约达成。”挑了挑眉，女爵像是很满意他的求助，用带着硬茧的手指捏了捏夏洛特那三根细到快成骷髅的指尖。

    合约？

    达成？

    夏洛特压回脑子里盘旋的种种疑惑，只管让自己沉溺在自由到来的幻境中。

    无论如何，他还能再失去更多么？

    不可能了。

    夏洛特在米兰女爵离开房间后，焦急等待了两个日头起落的光阴。

    就在他当真要把那堆叠在地上的窗帘当成一场旖梦时，却发现有人来了。

    不是走进来的。

    至少不是门。

    因为来人的身影，几乎占据了半扇窗户。

    虽然逆光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从身型，他能分辨那正是久违的女爵大人。

    他有些想笑。

    不过是未满4时光阴，在他这里已算“度日如年”了。可见希望对人来说，是多么的可怕。在窗帘落地前的那些日子，他甚至都没心思计算被喂食了多少顿，也放任自己被那样当泄欲工具一样对待……人对自由的渴望，果然是发自灵魂的呢！

    夏洛特的胡思乱想，止步于女爵又跳窗离开，以及明显的机械轰鸣响起。

    轰隆——

    下意识的，伴随着巨大的撞击与声响，夏洛特闭上了眼睛。

    “咳咳——”浓重的烟雾，顷刻间扑满鼻腔。

    夏洛特还未来得及张开眼，就觉得地动天摇。这些日子几乎与他纠缠为一体的床，动起来了。确切地说，是被迫动起来了。

    不用张眼，他就能够感觉整张床带着他，正在缓缓移动。

    不敢置信地打开眼睑。

    夏洛特雀跃地发现自己置身天幕之下。

    因为被捆的状态尚未卸除，他并不知晓女爵是如何办到的。但是他想着，纵然接下来他会被抛下山崖，在临死前这样直面天空，这片刻自由，也是十分值得的。

    “你在这里按下手印。”女爵的脸，出现在了略有些泛红的天幕上。

    定眼一看，她手里还举了一张合约，以及一管血红的口红。

    夏洛特举起大拇指来，女爵将口红抹到他指腹上，协助他按了手印。末了她笑着在他手印旁用唇印做回应：“我等不及看布鲁斯的表情了……”

    夏洛特没力气说什么。

    但他的内心也在疯狂呐喊着——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