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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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身翠碧色的衣裙,用的是上等苏州锦缎,颜色不艳不俗,清雅淡丽,并无太多繁复花纹,仅是领口袖端处绣了几朵白玉兰花,简单挽了个少女髻发,斜斜里插着一根盘丝绕珠坠流苏的簪子,合着一张稚气未脱的粉白小脸,整个人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丽脱俗。 而跟碧云一同来的,还有当日堡主夫人身边伺候的婢女鸢儿。 碧云与我见了,半晌无言,只是这么对望着。鸢儿见了,便上前来扶着碧云,笑道:“你看,人在府里的时候还是心急火燎的要来见一面,这会儿子真正见到了,反倒话都说不出来了。” 碧云一顿,又是羞又是难堪的,唤了声:“鸢儿jiejie。” 鸢儿笑了笑,说:“知道你们有段时日不见,定有许多话要说,但不论有什么话,总不能站在大门前说,有什么,先等进去了倒上杯茶坐下来慢慢说也不迟。” 碧云应了,一行人便进了城西小筑里去。里头四面环竹,环境清雅,倒真是个僻静之所。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下人去置放了,沿着一条碎石小道,不多时便走到了正厅,坐下后便立即有人将热茶奉上,礼数周全得叫人挑不出一点儿差错。 待饮茶坐定后,碧云这才问道:“大哥,近来都还好么?” 我点头笑道:“都好,你呢?” 碧云道:“我也很好,夫人、鸢儿jiejie都待我很好。” 碧云这一趟出行,身边跟着的人是堡主夫人的近身婢女,由这便可以看出她在江家堡过得绝不致会差。 复又坐着闲聊了几句,龙傲天坐在我旁边一直静默默的没说话,想起碧云和他还不算真正的认识,我便主动跟碧云说道:“碧云,这就是我以前常跟你提起的那位朋友,他叫龙傲天。” 其实龙傲天本人是再正经不过的,奈何作者却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这在现代就是个调侃人的名词,因而我给碧云介绍起他的时候想起这个来还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不过想想,我那个路仁甲的名字其实比他也没好多少。 碧云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点了一点头,十分知礼的叫了句龙大哥。龙傲天听罢,微点了头,也跟着叫了一声碧云。 由于他俩并不算熟,我和碧云又久不见面了,说的话也就自然而然的多了起来,龙傲天打了声招呼后便没再怎么出过声,这期间都是我跟碧云聊的多些,他只是偶尔的会应一两句。话说到兴头上,碧云忽地似想起了什么,声音也低了下去,显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鸢儿虽只是全程站于一旁充当背景的角色,可要真说起来,却是个极心细的,她一眼便看出了碧云有话要与我说,不过碍于在场有人不好说出来。见状,鸢儿便上前一步说要请龙傲天挑间屋子今晚住下,而我和碧云又是对分别段时间的小情侣,便留下段时间让我俩独处说会儿话。龙傲天心下自也懂得,只看了我一眼,便随鸢儿去了。 碧云四下里打量了一圈,见着两侧还候着几个仆役,便又说道:“这屋子里太闷,方才进来的时候我见着花圃里的花儿开得正好,不如我们到那里去散散。” 我点头应了,正与她起身要往外走,几个仆役见了也准备要随行伺候,碧云便道:“我想和路大哥单独走走。”仆役听后,面面相觑,皆不敢轻易应下,碧云又道:“我们说会儿话便回来,届时鸢儿jiejie若是问起,便说我们在花圃散着步就是了。”她这样说来,众仆役这才放下心来,行了一礼,不再要随行而去。 此时已经来到了下午,因为下过雨的缘故,天比往常黑得都要早些,这时候光线已经黯淡下来了。微弱的光线下,她身上翠碧色的缎子颜色也跟着暗了几分。 城西小筑是江家堡名下闲置的一处房屋,除去几个负责日常打扫的仆役外,里头便再无多余的人,而他们刚刚又被碧云留在了屋子里,因而现下外头也就我和碧云两人。 碧云手指略过花圃里一圈开得正盛的花朵,声音低低的,问:“……选拔大赛,就要开始了吧?” 日渐西沉,这一天又到了几近结尾的时候。我说:“就在明天。”明天一早,不到辰时,我们便要到指定地点核实名字,准备赴往盘龙山参加第一项赛目了。 碧云猛地将头抬起来,发颤的说道:“选拔大赛一开始,那、那你也就……!”后头的,她再说不下去。 我曾经在江家堡向她坦白过我的来历,那时是为了劝她不要一心跟着我才说的,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却成了堡主夫人的干女儿。我叹道:“或许到了我该要离开的时候。” 碧云浑身一震,未语泪先流,过了半晌,方道:“这几日来我时常想起这件事,每每一想,心里就越慌得厉害。我知道大哥说的,你不是此间中人,终究是要回到那个世界去的,可是你我到底兄妹一场,明知道那是死路一条,你叫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看你去送死?” 我苦笑道:“别说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其实真到了死门关,我心里也是怕的。你知道么,就在今早,我看见了他。” 碧云一怔,问:“谁?” “迟夙生。”我沉声说道:“那个未来将要杀了我的人。虽然还未十分确定,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那是个出手狠辣,睚眦必报的人。今日他可以因为一件简单的让座的事而将一个在江湖上颇有名声的人削去右耳,置之死地,来日我的死状如何,从他今日所为以及原着所述中可以联想一二。总之下场不会比沙漫天要好! 原本我想死至少不会是件太难的事,可绕了这么一大圈下来,才发现,死,原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当心里已有羁绊的时候。 碧云近前一步,双手握住我,眼睛里带着一丝期冀与不安,哀声道:“难道真就没别的选择了么?” “或许有,但左右是死,不过不同死法罢了。可是碧云,我不想再等下去了!”顿了一顿,我说:“你知道么?” 碧云怔了怔,一时眼泪也忘了要流,好久才说道:“……我知道。” 四下里静静的,唯有两个人无声的呼吸着,太阳越向西沉,眼见着天就快要黑了,碧云身为女眷,逗留在外夜深不归是不合规矩的,便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那时走险一步令得她阴差阳错的被堡主夫人认作了干女儿,在当时的情形看来确实是再好过没有了,可现在看,长久让她留在江家堡也不是个十分合适的选择。 碧云曾说过自己的心愿就是开间客栈,做个甩手掌柜,一个人逍遥快活的,就在江家堡,虽有了身份吃穿不愁,到底不是她心中所愿。 默了一默,我对她说:“我会想办法让你从江家堡出来的。” 碧云听后,却是摇头道:“现在碧云唯一的心愿就是在那天没来之前,大哥能过得好好的,至于其他,都已不是我所考虑的了。” 听罢,我也就不再提起。正要跟她往回去走时,忽听得身后一阵羽翅飞拍,咂咂鸟鸣惊起以及一阵急匆脚步的声音,疑惑的往回去看,只见得前方一个豆粒大小的身影,心下登时一惊,难道方才有人?! 碧云也是惊了一惊,可现下人已走远,再要追上去探看究竟是谁也是不可能的了,她便只好安慰我道:“或许是修花除草的仆人呢,再且我与大哥所说的话他人若不知前因后果,是并无特别之处的,就算有人听了去,也不妨碍。”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可虽这么说,走时却还是忍不住再往方才那个方向看了眼,不知怎的,心里头总是惴惴不安。 回去后,鸢儿早已经在等着了,可身边却不见龙傲天,我疑心便问:“他呢?” 鸢儿道:“龙公子挑选好房间后便自到外头去了,说是要走走散心。” 心下一沉,我与碧云相对一眼,眼中皆有疑虑。恰好龙傲天在挑好房间后也去散心,那么,方才那人会是他吗?我们都不能下定结论。 简单与碧云说过几句后,她便要起身回江家堡了,我本来是要送她出去的,她却说:“不劳大哥相送了,明日便是选拔大赛,大哥还是早些休息,养足精神的好,碧云虽不能前去助威,心里也是时刻不忘为大哥祈祷的。” 我说:“好。”其实送她出门这段路本就不远,而我也该是要送她一送的,可想到我跟龙傲天是两个人来,如今却只有我一个人去送,现在再把他叫来恐怕也是耽误,总之怎么都不合适,碧云这番话却恰是给了我们一个台阶下,也算是合乎情理了。 碧云走后,我又坐了会儿,便有人带我去选了房间,洗过澡后,到了饭厅,又有人早预备好了饭菜。一应事宜,都有人照看。 饭桌上,我才终于见到了龙傲天,一面心不在焉的嚼着嘴里的饭菜,一面又小心翼翼的拿眼去看他,只看得他神情淡淡,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难道那人不是他? 或许是我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过久叫他察觉到了,他抬起头,停下碗筷,疑惑问道:“怎么了?” 我愣了愣,支支吾吾的说:“没什么。”顿了一顿,又说:“你今天挑完房间后去哪儿了?” 龙傲天答道:“就在房间四周走了走。” 我哦了一声,接着说:“那你有没有……”说着,又说不下去了。 龙傲天眨了眨眼,说:“有没有什么?” 心里紧了紧,终于还是没问下去,“没什么,吃饭吧。” 对于我这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的行为他也不恼,神色仍旧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夹了一块鱼rou到我碗里后,才轻声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