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十四）
我心里忽然被一股奇怪的感觉充斥着，满满涨涨的。 方斁拍了拍我发神的脸，在光亮里对我笑，“好啦，噩梦飞飞，不怕了。” 以前在路上听见一个年轻的母亲也这么哄自己摔倒了的孩子，我顿时觉得他像在哄小孩子一样，脸腾地就红了。 方斁见好就收，又揉了两把我的脑袋，才端了一杯水来。 刚刚冒冷汗出水太多，水喝起来也咸咸的。 我喝了一口，伸着舌头，皱着眉头看向他。 “不喜欢咸的？”方斁笑着摸了一把我的脑袋。 我猛地点点头，“难喝。” “你刚刚做噩梦出太多汗了，补补，待会给你拿糖。” “哦。”我点点头，皱着眉把剩下的喝了，感觉自己像被小孩子一样对待了。 喝完方斁拿了糖，让我收拾收拾该我学校里走了。 到教室的时候班上还没人，方斁收拾了一下讲台上被打乱的东西，拉着我到座位上坐下。 “你功课复习得怎么样了？马上考试了，有不会的都可以问我。” 我摸出自己上周刷的题给他看，他先是惊讶了一下，马上又笑着夸我，我低着头用发丝挡住自己微红的耳尖，却把耳朵捂的更烫了。 方斁站起来绕到我身后，俯着身子取下我手腕上的发绳，靠近的时候呼吸喷洒在我露出来的另外一边耳朵上，渐渐把它烫化了。 方斁用手顺了顺我的头发，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把齿梳，替我把过长的头发利落地扎了上去，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 放手的时候他捻着我的发尾嗅了嗅，眼神盯住我的头发，表情显得有些呆滞，“好美。” 他的声音放的很低，我没听清，于是抬头问他刚刚说了什么，却正好对上他略微失神的眼瞳。 “没什么。”他松开我的头发，眼神重新聚焦，朝我露出他标志性的虎牙，“你需要试卷吗？我这里有几套模拟题可以给你练练手。” 我立马眨着眼问他可以吗，很快抛开了刚刚自己纠结的问题，他低下头望进我眼里，笑着说，“当然可以啊。” 说着方斁从桌肚里摸出一整套题递给我，我接过题就开始做，方斁拿着手表说帮我计时。 刚好做完一套数学的时间，班上人来了不少，班主任今天也到得格外早，督促我们复习功课。 语文晚自习时老师抱着书走上讲台，我略微惊讶了一下，她今天穿得和平时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素静的白衬衫配了一条黑色包臀牛仔裙，一双厚小底皮鞋显得她整个人高挑了不少。 眼镜也是和之前不同的款式，金色边框的眼镜两边还垂着长长的链条，一直延伸到头发里。 “这节课我们讲一下作文，目前我们高一还不需要写议论文，简单的记叙文想必大家都知道怎么写，但是呢，我发现大家都很不擅长表达爱意。”语文老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眼角弯成一弯清月，“有人知道，什么叫zuoai吗？” “老师！是情侣之间的那种爱吗？”我旁边的女生举着手大声问，嘴里包着一块糖，声音也含糊不清，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立马议论开来。 我疑惑地看着周围兴奋的面孔，戳了戳方斁，“什么是情侣？” 前桌的女生取下耳机，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就是谈恋爱啦！谈恋爱，你爱我我爱你的那种，结婚过一辈子的那种！居然连情侣都不知道……” 我又去看方斁，想让他给我解释得更清楚一点，但他没转过头，我只能看见他的小半个侧脸。 语文老师清清嗓子，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于是我收回目光静静地等待答案。 “爱呢，是单方面的剥离，甚至得不到回应，仍然乐在其中。” “父母爱你，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兄弟手足爱你，甘愿赌上一切，恋人爱你，甘愿做出一切。所谓爱，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相恋，爱国爱乡爱家爱母爱子爱人，何不是爱？” “也许你们写不出真情实感的文章，归根结底还是你们不懂爱，爱是庞大的，而你们只理解了片面。” 语文老师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讲着，我走神地看着方斁的背影。 我也甘愿为方斁付出一切，我爱他吗？ 从他接过我手里的塑料袋，从他和我提着塑料瓶走向工厂。 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全记在脑海，甚至一丝一毫都不会忘。 我爱他吗？ 我想，是的吧。 他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不爱他呢。 日光灯好像在回应我似的，所有光线在那一刻全部照在了方斁身上，他耀眼而明亮。 考试的时候我被分在最后一个考场，语文作文是一篇有关于爱的文章，我脑海里浮现出方斁的小虎牙，毫不犹豫地写上了他。 我约他在这周放学后一起去逛街，老板告诉我有条小吃街很火，我想和方斁一起去，最后在酒吧给他调一杯君度。 方斁没想到我会主动约他，眯着眼睛同意了，眼角的勾似乎快要把我的心也一块勾走了。 星期六小吃街正热闹，周围人头攒动，方斁拉着我，小声告诉我抓着他别放，免得走丢了。 我点点头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方斁的手宽厚有力，掌心的温度从相贴的皮肤一直蔓延到我的心脏处。 “吃糖葫芦吗？很甜。” 方斁拿下一串递给我，我接过咬了一口，山楂的酸和冰糖的甜立马钻进我的口腔。 夏天的夜来的愈发地晚，余晖还挂在远处，指针已经指向了八点，方斁打包了一份糖丸，伸手拦了辆出租。 刚到酒吧我就迫不及待地换上燕尾服，拿出君度调了一杯草莓味的给他，他抬眼跟我对视。 我想我的眼睛里一定溢满了星星。 “方斁。” 我失神地看着方斁喝酒，忽然开口喊他。 方斁放下酒杯，酒液在杯子里微微晃动着，“嗯？怎么了？” “方斁。” “我、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