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得救者，施救者，始作俑者
足以将耳膜撕裂的巨大轰鸣响彻最繁华的闹市，伴随着无数的惊恐尖叫。 其中一辆有着坚实外壳的小型运输机轻松撞入了毫无防备的玻璃幕墙，速度加本身的重量无情地撕开建筑物，摩擦而生的恐怖火光瞬间点燃了大楼顶部，将电子屏中天真的孩童笑脸变成破败的焦炭。而另一辆运输车则坠毁到顶层，货品随着损坏的车舱凌乱散开，里面装满的化学液体四处溅射，顺着建筑物外墙缓缓滚落。 轰轰轰！！！ 被第一辆运输机摩擦造成的火光刹那间点燃了化学液，将整整半栋大楼化为熊熊燃烧的火海，掉落的残骸也带着浑身火光，如致死的流星般纷纷坠落到有无数行人的街道上。 原本的欢声笑语，不过转眼间已经被惨叫和哀嚎淹没。 “天啊......” 卡洛丝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突变的一幕，脸色苍白如纸。 她手上芯片的投影显示被对方关闭了，显然“黑棺”已经获悉到这个情况。但Fork绝不能明着出面，而人类政府的能力有限，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赶到这里，如果任由建筑物继续燃烧，光是产生的掉落残骸就足以将附近街道毁灭，更不用说建筑物内部的幸存者。 大部分Fork都没有经过战斗训练，即使体质提升，也不一定能从浓烟滚滚的大楼里逃生，更不用说那群无辜的人类。 “我要去救人。” 作为银徽执行者的素质让卡洛丝迅速反应过来，神情重回镇定，一把撕开碍事的长裙下摆，露出修长的白皙大腿，同时启动了芯片里“黑棺”的特殊技术，将美貌隐藏在平凡的幻象背后，在这种可能会暴露特殊体质的时候，Fork必须隐藏身份。 “小心点，现在还不确定里面情况如何。” 奈哲尔轻声提醒，目送卡洛丝轻盈的身影穿过人群，破开二层窗户直奔燃烧的大楼后，直接从阴影中走出，看着惊慌地奔走推搡、甚至混乱到往残骸掉落方向跑去的人群沉下脸，他作为Cake没办法直接跃进建筑物里，但要疏散这些在惊恐中不知所措的人类还是没问题的，毕竟他大衣里可是有把小小的武器。 一把只能填充橡胶弹的微型手枪，在出门前趁卡洛丝没注意从训练场顺来的。 不过恐吓这些人类已经足够了，他走到靠近建筑物的位置掏出武器，直接在闹市中央朝天开了好几枪，刺耳而尖锐的枪声足以盖过建筑物燃烧的声音，在偌大的广场中形成巨大回声，让原本在过度恐惧中僵硬在原地的人类回过神来，发现一个穿着如杀手般的冷酷男人正站在大楼的阴影处，看不清面目。 “往左边的大道，快走！” 他避开一块从身边滚落的电子屏残骸，以芯片变声后往人群大喊，配合上他那身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漆黑风衣，看上去倒是相当有威慑力，原本被运输机袭击吓坏了的人类终于不再胡乱奔跑，发出抽泣般的惨叫，跌跌撞撞地逃离他所在的方向。 不消片刻，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很快就清空了，只剩下掉落一地的guntang残骸，残骸上的火焰逐渐熄灭，喷出大量浓烟，似乎闪烁着一丝磷光般的幽蓝，又转瞬消失。 而从芯片直接传入脑海的提示声也随之而来，奈哲尔一边躲开碎片往稍远处撤离，一边打开了通讯频道。 “Cake，你在袭击现场？”墨菲低沉的声音从频道另一端传来，还有些许悬浮车飞驰时的窗外杂音，混合了蛇吐信子的滋滋声，看来贝利亚正和他坐在一起。 “嗯哼，我在大楼外，卡洛丝进去救人了。” 奈哲尔快速回应，他对墨菲清楚他现在的状况也不感到意外，后颈的芯片会记录他一切的行动和影像并实时上传给墨菲，那个谨慎的调教师可不会任由他自由外出，只是在闻到其中刺鼻的化学剂味道时皱起眉，他不是Fork，大部分毒对他来说还是有效的。 幸好这个半脸面罩并不是只有装饰用途，下一刻墨菲就把它调整成过滤模式，让他能顺利穿过这些残骸造成的有毒烟雾。 “这些浓烟有毒——墨菲，运输机上载了什么？” “系统显示只是普通的日用品，其中没有任何化学剂，估计是被人为放进去的。”墨菲沉声说道，把刚得到的坠毁运输机资料传过去。 “依浓烟的型态来看，应该是常见的剧毒‘克莱伊草精萃剂’，是人类世界的违禁品，但大幅稀释后能作为对Cake强效媚药的原料，不少调教师或拥有rou奴的Fork会购买，唯一的缺点是易燃，燃烧后的浓烟会让Fork产生晕眩、四肢无力的症状，一般需要存放在远离火源的地方。” “剧毒.....这下麻烦了。” 奈哲尔的目光迅速扫了一眼投影在虹膜中的资料，很快便再次落在燃烧中的大楼，如果这里的毒雾已经这么严重，那建筑物内的人类恐怕没救了，吸入大量浓烟的Fork估计也很可能逃不出，如果昏倒在里面，再生能力可远远比不上火焰燃烧的威力，只会延长最后的痛苦时间。 然而卡洛丝已经进去了，而且还是没有面罩的状态。 不断掉落的残骸阻挡了他的路线，身上没有装备，即使是最强猎手也没办法徒手冲进火场救人。 “Fork那边什么时候来人？人类没办法轻易进场，不用多久，里面的人就要死光了。” “政府正在施压，他们不准‘黑棺’派出大部队，担心会因此曝露出Fork的存在，只容许本身就在大楼附近的执行者私下进入。”墨菲语气沉重，平静而无奈。 “果然如此，人命在那群政客眼里不值一提啊。” 奈哲尔摇摇头，他本来就不指望Fork能出面，人类一方绝对会趁机压缩Fork的势力，达成和订立保护Cake的法律一样的目的，不可能轻易让对方救人。 “卡洛丝！里面状况还好吗？” 他打开和对方之间的通讯频道，再次闯入浓烟中，尝试找通道进入建筑物内，他听到远处有人类救援车辆的警笛声，可惜这附近都是掉落的残骸，损坏了附近建筑的同时也阻挡了道路，在短时间内很难到达现场，更没办法迅速扑灭这场有毒的大火。 对方的回应过了几秒后传来了，狼狈而沙哑。 “咳咳！......这该死的烟把Fork都弄晕了，我只能把人运出来。” 卡洛丝气喘吁吁地回答，很快一道火红的身影就从三楼破损的窗户出现，有些笨重地跃下，被奈哲尔眼明手快地接住，让吸入毒烟后腿软的卡洛丝没有直接摔倒在地，被她双手抱住的两个Fork无力地垂着头，被放到地面后依然一动不动，只有几丝微弱的气息，显然已经陷入重度昏迷。 连Fork都这样的话，脆弱的人类估计不可能存活了，无论那个发动袭击的人是谁，他都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性命。 但卡洛丝在意，她最讨厌就是看到自己的同类死在自己面前。 她挣扎着咬牙站稳，随手把缠住颈部被浓烟熏黑的项链扯掉，吐出几口气后继续往建筑物里走，奈哲尔没有阻止这个倔强的Fork，而是摘下面罩丢过去，被那涂着酒红指甲油的手接住。 “保持通讯频道畅通吧，你吸入的烟也不少，不要太勉强。” “哼，一点小小的浓烟罢了。” Fork顿了一下后高傲地回应，戴上沾着隐约Cake香气的面罩，脚步再次变得有力，猛然一跃，再次从二楼窗户进到建筑物里。 没有了能过滤毒物的面罩，奈哲尔能做的事情就少了，这种毒烟对Cake的效果和对人类差不多，他再尝试前进的话，肯定会倒在途中。他也没强行突进，把紧身衣的一块布料撕下来遮挡相貌，抱起那两个被救出的Fork，退到毒烟稀薄的角落，透过烟尘看向撞击大楼的运输机。 冲撞顶层的运输机已经完全撞进去了，造成大楼小部分坍塌，而坠落在天台的运输机残骸也随之移动，露出一部分深棕色的尾翼，隔着比较远的距离能模糊看到上面有白色的数字，是运输机本身的编号，从墨菲传来的资料照片就能对比出。 但除了正常运输机会有的涂装外，表面似乎还有一层外加的颜料，是异常显眼的荧光蓝，运输机损坏严重，奈哲尔看不到剩余的部分，只能勉强辨认出蓝漆的后半段。 自由，崭新，和.....什么.....星？ 奈哲尔眯起眼，在他仔细观察那涂装时，卡洛丝又再救出几个人，其中还有个幸存的人类，为了加快速度，她也不再跳下楼了，直接把躯体抛下，让快速冲进烟雾里的奈哲尔接住带走，逐渐地也听到人类前来的响声，救援部队来得还不算晚，也许能救到更多人。 接下来该撤退了，那个面罩达不到军用等级，没办法支撑更久了，而他自己在没有防护下已经产生晕眩的症状，也很难继续来回毒烟之间。 “卡洛丝，你快到极限了。” 奈哲尔扶着墙，深呼吸稳定气息，将略有些颤抖的指尖用力压在墙上，他身边是好几个失去意识的Fork，虽然很虚弱，但经过治疗后能很快恢复，只是中央那个昏迷的人类女人就很难说了，半张脸都被熏黑，胸膛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很可能撑不到去医院就死去。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无差别杀人，无论那发动袭击者原本有什么目的。 “我还能进去最后一次.....五楼还有人在呼救，还能再救几个！” 同样带着颤抖的声音从频道传来，语气无比坚定，却没办法掩盖隔着芯片都能传来的虚弱感。大楼内部物品猛烈燃烧的啪哩声不绝于耳，高跟鞋的敲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让Fork断断续续的粗重喘气声变得更刺耳，显然卡洛丝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只是在勉力坚持。 “嗯，不要勉强，尽快出来。” 男人简短回应，抹去鼻间渗出的血，撑起身形，正要再次往大楼方向迈进，频道中却突然传来极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平稳而清晰，丝毫没有重伤者会有的混乱感，反而仿佛有人在这座破损大楼里信步闲庭一般。 ——不是幸存者，是敌人！ “小心！” 他瞳孔猛缩，往频道大喊，但还是来不及了。 只听到一声压抑的惨叫传来，四楼的玻璃刹那间爆裂，鲜血从逸散的薄烟中溅出，片刻后，一具不再靓丽的躯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出窗外，如同破布般划出向下的弧度，还带着几丝还没熄灭的火苗，也许是因为伤势太重，那具躯体已经没办法调整姿势，如果就这样头往下直直落地的话，即使是Fork也不可能在头颅粉碎下存活。 奈哲尔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脸色一沉，猛然冲进带毒的烟雾中，扑向无力摔落的卡洛丝。 “唔！”骨裂和被火焰灼伤的剧痛传来，让奈哲尔低低地喘息一声。 身体素质和人类相同的Cake自然不可能毫发无伤地接住这么强力的撞击，但他早就习惯疼痛，这点伤势不会阻碍他的动作，他抱住卡洛丝在地面一滚，扑灭对方衣服上残存的火焰，然后紧拥着几近失去意识的Fork，以烟雾作为掩护，迅速逃至比较大的瓦砾之后。 只是刚才又吸了相当多的毒烟，他实在动弹不得了，只能靠在瓦砾上，咳出喉间的血后压下呼吸，无声无息地在残骸背后窥视大楼中央的大门。 看着那道玻璃制的高耸大门在高温火焰的肆虐下化为遍地碎片，发出犹如水晶响铃般的巨响，在广阔的广场中回荡，和建筑物燃烧的噪音混合，形成刺耳而骇人的交响乐。 在破败之音中，两道身影缓缓从大楼的阴影中踏出。 步伐如此平稳，仿佛这两个人并不是从刚遭受袭击的废墟中踏出，而是在午后的庭院中散步一般，毫不在意地踏过Fork喷出的血迹，走到烈阳之下，光辉洒满全身，与身后燃烧的地狱景色形成截然不同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