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陷入混沌的翠绿Fork
棕榈街,位于离繁华的中央区域相当远的旧城区。 比起市中心,这里的低矮建筑物更有年代感,繁华地带随处可见的迷幻投影和穿梭的运输飞船在这里反而相当稀有。棕榈街所在的城区还算干净整洁,夜晚行人很少,功能简单的市政机器人正在巡逻打扫,见到走向它的三人便机械地报出问候,看来是比较老的型号。 “嗯哼,果然还是这种感觉比较熟悉啊。” 奈哲尔笑着抬起头,隔着面罩吸了一口夜晚的凉风,脸上的伤痕早已愈合。他在监狱时并非对快速发展的外界一无所知,只是还未实际体验过就被转移给墨菲囚禁起来了,他印象中的景象,就是这样相对旧式的世界。 “你应该跟着这种老旧的东西一起发霉烂掉才对,猎手!” 卡洛丝鄙夷地挑起眉,相貌和刚才车内的她完全不同,看来已经更换成随机的容貌,墨菲也一样。 她在车上那一剑似乎抒发了不少怨气,对奈哲尔的态度倒是略微好一些,她原本那身性感华丽的雪白蕾丝裙过于显眼,出门前已换成了简单的黑色长裙,丝质裙摆在风中微微摇曳,显得保守而典雅。 “哦?说起来,我还是你的上司啊,卡洛丝。”男人弯着的眼眉笑意更甚,拉下一点领子,露出项圈上的金色徽章。 “你都是这样对上司说话的吗?” “你去死!” 卡洛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如果是平时的话,她早就直接用道具让男人闭嘴。可惜墨菲也担心她乱来,现在道具的权限全都被那个调教师锁定了,只有墨菲才可以使用。 “看来这就是‘血酒女妖’的入口。”墨菲没有理会那两人之间的言语冲突,变化成棕色的发丝下神色平淡,自动驾驶的悬浮车在将他们送到目的地后已自动寻找停泊位置,他确认了一下地点,推开建筑群中一道破旧的大门。 和大部分Fork的聚集点一样,血酒女妖的实际位置也在地下。 为了避免普通人类误入,外面用异形文字写着“血酒女妖”的标识牌看起来相当破旧,破旧到绝对会认为酒吧已经倒闭,半掩的生锈铁门加上长长的幽暗通道,除了某些无聊的人类小鬼会来探险外,基本不会有人进入。 即使进来了,也过不了隐蔽的Fork识别系统。 只要想使用Fork世界的一切公共服务或设施,都必须像墨菲他们那样植入芯片作为Fork身份辨识,而rou奴也会以项圈晶片或其它方式作标记,方便各个区域的族群负责人管理。但黑暗时代的阴影仍未散去,Fork习惯于保持隐秘,芯片内的资料仅作为辨认同类所用,几乎所有公共设施都不允许读取真实身份。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网络如此发达的时代,还需要执行者们亲自调查案件的原因。 奈哲尔低头思考刚从卡洛丝口中套出的情报,跟着Fork们走到一个地方停下,手腕的族群刺青光芒微闪,他的项圈也跟着发烫,很快在漆黑中一道滑顺的平整金属门打开。 迷幻紫蓝射灯的光芒从门间透出,照亮了黑暗中的三人。 不过出乎意料地,没有酒吧应有的噪杂人声,尽管播放着震耳欲聋的狂野电音,气氛依然显得相当黯淡。 “这生意也太差了吧。” 卡洛丝惊讶地踏入冷清的酒吧内,夜晚应该是人潮最多的时间,但偌大的空间里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炫目的灯光和巨大的音乐反而把这个无人场景衬托得格外滑稽,一般来说如果生意差成这样,理论上应该很快被族群关闭才对。 不过生意差的原因似乎一目了然。 因为哪怕空荡荡的场所突然多了三人,但吧台后的“人”却恍若未闻,呆呆地继续擦拭着手中早就遍体锃亮的高脚杯,丝毫没有要迎接客人的意思。 而且这个酒吧老板兼酒保的Fork,造型也过于惊世骇俗。 那个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坨一人高的黏糊糊绿色物体。物体呈现半凝固的胶状,不整齐的圆润边缘形成水滴状,似乎随时都要滴出点什么,被本体好不容易牵引住,在空中摇摇欲坠。唯一能称为人的地方被绿胶包裹在里面,看上去是一个满脸傻乎乎的青年。 “呃,这还是........人吗?” 卡洛丝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奇怪的“东西”,又对着芯片的投影资料比较了一下,确定资料上的Fork身上也有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绿液,但眼前这显然不“薄”,而是已经厚到把人包进去了,她还没遇过特殊能力这么古怪的Fork。 “应该没错了,这是血酒女妖的老板,凯文.刹勒。” 墨菲神色不变,大步走到吧台前,坐在高脚椅上,看着面前和吧台里面一样,打满了铁片补丁的破烂金属桌面,挑了个勉强算完好的地方敲了敲。 “.....嗯?” 近距离发出的响声惊醒了梦游般的老板,绿胶裹身的青年凯文缓缓抬起头,圆圆的脸颊像变形般往外扩,他放下高脚杯,用双手揉了揉脸让自己恢复正常,对坐在他面前的三个客人扯出僵硬的呆滞笑容,递出手写的潦草餐牌,被卡洛丝接过。 “......客人呐,要点什么?” “嗯........嗯?没有供应rou奴的料理吗?”卡洛丝问,这混乱的字迹实在难以辨认,不过至少能看出都是普通的酒,她还没见过不卖rou奴产品的Fork酒吧。 “没有呐........状态不好,饲养rou奴,危险。”凯文缓慢地摇摇头,话语断断续续的。从绿胶透出的沉闷声线显得更低,看起来有些落寞,大概是卡洛丝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青年呆滞了一阵后又开口解释。 “没有.......合适的Cake,蜜欲失控呐。” “原来如此,是‘失衡症’吧。” 墨菲轻声道,他也认不全餐牌上的字,直接以指尖点了点价格最贵的酒示意下单,“现在这种病应该已经被基本消除,只要你向族群提出申请,可以免费获得rou奴作为治疗,连续食用一段时间的Cake就能痊愈。” “嗯........”凯文苦恼地皱起脸,在原地转了一圈后,继续以缓慢到令人昏昏欲睡的速度摆弄起调教器皿,他体表的绿胶既不会脱落也没有粘性,倒是不影响他的工作。 “不行呐........不合口味,吃不下。” “这不就跟你一样挑食嘛,墨菲。” 奈哲尔调侃了一下身边的黑发调教师,金眸饶有兴趣地盯着那摇晃而不落的绿色胶体。 他作为猎手,自然也听说过失衡症这个疾病。 对Fork来说,忍耐蜜欲是很困难的事,长期没有吃到Cake的话,有些Fork会陷入发狂状态。如果只是无能力的Fork还好,若是有特殊能力的Fork失控,危险性则大幅增加,被发现后立刻就会成为正式的猎杀目标,交由猎手清除以绝后患,奈哲尔自己都手刃过好几个。 现在已经有了rou奴的合法供应链,也有餐厅和黑市的存在,绝大部分Fork多多少少都能吃到可以接受的Cake,这种病症理应接近消失了才对。 不过比起对方的病,更重要是另一点。 奈哲尔眯起眼,接过凯文以蜗牛般迟缓的速度递过来的高脚杯,晃了晃那暗红色的酒液,深深看向绿胶内那与记忆中相符的面孔。 “凯文.刹勒........你应该就是那时候被发疯的Fork逼到小巷绝路尽头,抱着一个昏迷女性Cake哭泣的Fork吧?” “嗯.......那是,很久以——呐欸?!” 正把酒杯递给卡洛丝的凯文下意识地回应,在意识到自己隐藏的过去被陌生人一口道破后,手猛然颤抖,呆滞地看着眼前带着面罩的男人。片刻后,那张傻乎乎的脸变得凶狠无比,身上的绿胶仿如有生命般全体蠕动起来,变化出一道道硬化的尖刺。 那尖刺的强度大得惊人,连凯文手上的的玻璃杯都被瞬间切开,化为断面平整的两半掉落,吧台也多了几道深入内部的裂痕,看来这就是吧台上无数补丁的来由。 “你.......你怎么........” 奈哲尔挥挥手,他也懒得要求墨菲帮他脱下面罩,反正每次他都在黑暗中行动,当时的凯文恐怕也没看到他的模样。 “别紧张,我就是把那个Fork宰掉的猎手,你抱住的女性Cake是你的meimei,我知道你是在保护她之后就走了。还记得吗?” “你是.......猎手?” 听到奈哲尔清晰地描述着只有他才知道的事情,凯文身上的恐怖尖刺缓缓软化,重新变回软软的绿胶,但样子比原来更迷糊了,他呆呆地看了眼坐在男人左右两旁的Fork,显然没搞懂一个猎手怎么会和两个Fork一起行动。 男人叹了一口气,随手拉下领子,把挂着“黑棺”金徽的项圈展示给对方。 “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也算是‘黑棺’的一员了,现在和这两个执行者过来这里,想找你调查点事。” “呃.......嗯。” 可惜这个解释只是把凯文弄得更疑惑而已,他看上去记得奈哲尔的存在,但失衡症让他的脑袋一片混乱,只是刚才奈哲尔提到他和meimei的经历,触及本能的心理防御让他苏醒一阵,防备一松懈,又恢复成呆头呆脑的样子,回过头去摆弄酒杯了。 “真是的,就算把奈哲尔带来也没用。” 卡洛丝一脸无趣地盯着背对着他们,正帮她重做调酒的Fork,“这样我们怎么问话嘛。” 墨菲也皱起眉,他没想到对方以芯片联系不上是失衡症的原因,如果是因为口味奇特、无法进食导致的,即使强迫凯文吃rou奴也无效,他算是最清楚的,口味相差太远的Cake根本无法满足蜜欲,自然也不能治愈疾病。 调查有些僵住了,只是挂了个金徽执行者虚职的奈哲尔倒是毫不在意,他笑着向凯文发问。 “你meimei她还好吗?现在有合法供应链,应该没人会再向她动手吧。” “嗯......”凯文拿着新的高脚杯转过来,把酒放到卡洛丝面前,虽然是个肯定词,但那绿意中的脸色却似乎不怎么好,僵住的嘴角看起来心事重重,显然有什么难言之隐。 奈哲尔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追问,和旁边的墨菲碰了一下杯。 可惜调教师并不打算让酒液污染rou奴的身体,轻微地摇摇头,没有解开他的面罩。 “一点点都不行?” “不是每一种酒都适合rou奴,如果你愿意承受半小时以上的纯净水灌肠的话,我无所谓。” “不要,听起来麻烦死了。”奈哲尔干巴巴地说,又把酒杯放下。倒是他旁边的卡洛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脸的跃跃欲试,被他瞪了一眼。凯文几乎看呆了,他因为被猎手无意间拯救过,对猎手的恶感不强,但还真的没见过其他Fork对猎手有什么好脸色,反之亦然。 而且这个猎手....... 好像,还是个Cake? 疑惑把绿胶青年的脑子搅成一片浆糊,嘴巴张合了几下,可还不等他闷闷的声音传出胶体,酒吧的大门今夜第二次打开。 三人转过头去,奈哲尔挑起眉,卡洛丝略带惊讶,墨菲脸色微沉,而凯文的脸色被幽绿的光衬托得更加苍白,被吧台遮住的手指猛然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