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做我的狗好了。

    等明意悠悠从软榻上清醒过来，身上的脏污早就被人用术法弄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房间里也没有异味，就连衣物也被那个男人好心的穿上打理整齐，仿佛他只是误入了这间厢房睡了一觉，而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他经历的一场幻境。明意面色难看地从榻上起身，刚站起来便感觉腰肢酸软，双腿打颤险些摔倒，幸好及时扶住软榻边的桌子才没让他摔下去。而这样的不适，似乎在提醒他发生的那些事并非虚假。胃里一阵翻涌，纤细手指抓紧桌角，力度大到手上青筋显起，眸底染上厌恶与恨意，面色略有些苍白。

    他一定要抓到那个羞辱他的畜生，把那个畜生挫骨扬灰。

    待适应了身上的不适感，明意拿起一旁桌上摆好的帏帽戴上，面色不愉地推开门。能上到万珍阁二楼的人非富即贵，且在管事那边都会有登记，比起和那只刚刚拍到的灵兽缔结契约，现在在明意看来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去找管事要来二楼的客人名单，待他逐一排查后找到那个疯子，他要让那个人知道得罪他的下场是什么。

    明意步子匆忙，他满心怒意都是想着怎么处置刚才的那个人，根本顾不上旁的事物。在拐角处时与走出来的人相撞，明意本就浑身乏力，再被人结实的撞这一下，直接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这位道友可否有事？没撞疼哪里吧？”

    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声音低沉浑厚，略带一些沙哑，语调温柔得让人心悸。

    他定睛一看，撞到自己的人身姿颀长挺拔，眉目疏朗隽秀，轮廓深邃，五官极其出挑。虽身上白衣朴素洁净，却也自有一番清风霁月的气质将他衬托得似世外仙人。乌黑长发用玉冠高高挽起马尾，又给他多添了几分少年意气。若放在旁人身上，明意还会欣赏几分，可是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此生最大的仇敌宋闻璟。

    明意本就不快的心情变得更差，他没想到自己竟是在这种时候见到宋闻璟。前世他们两个第一回见面应该是在宋闻璟抱着犼离开万珍阁时撞到他，明意要宋闻璟赔礼道歉，宋闻璟却嘲笑他脑袋空空依仗家世肆意妄为，那会才是他们结下梁子的初次见面。没多细想这一世的宋闻璟怎么会出现在二楼，艳红唇瓣掀起一丝冷笑，他恶人先告状，怒骂道：“你走路不长眼睛的？这么大的地方偏偏和本少爷撞一块，你故意的是吧？”

    宋闻璟挑了挑眉没有言语，垂下头时眼底掠过一抹玩味之色。

    没有听见对方嘲讽的回应，明意奇怪地蹙眉，加上宋闻璟垂头略显卑微的姿态，更让明意觉得不可思议。微微抬起头戒备地打量对方，看了好一会都没看出宋闻璟计划什么阴谋。眼下先抓到刚才的那个畜生才是最为重要的，至于宋闻璟，他大可以放在以后慢慢报复。

    “不说话你哑巴了？你这么大块头把本少爷撞疼了也不知道道歉？”明意伸手嫌弃地用指尖戳了一下宋闻璟的肩膀，见他木头似的没有反应，冷哼一声，“算了，本少爷时间宝贵，懒得跟你计较，滚开。”

    他绕开宋闻璟往前走去，对方在这时有了行动，挪动步子挡在明意面前。

    明意：“？”

    算了，宋闻璟向来脑子有病。

    明意安慰自己，既然他要走左边，那自己走右边就好。明意刚往右侧踏出一步，宋闻璟好像故意和他作对那般，又侧身挡住了右边的过道。一来一回的，明意登时怒火中烧，掀起帏帽的薄纱瞪宋着闻璟，抬脚踹向他。他也不躲，结结实实地被明意踹在膝盖上，单膝跪了下去。

    “你故意和本少爷作对？本少爷大发慈悲放了你，你还找茬，脑子有病是吧？”明意剜了他一眼，再想踹一脚宋闻璟解气时，对方却伸手抓住他的脚踝，抬头，琥珀色的瞳深邃得看不清半点情绪与他相觑。四目相接，细微的气氛在沉默中蔓延。明意没想到自己这一脚会被宋闻璟抓找，他的力道不小，让明意靴子下的脚踝隐约有些疼，再加上牵扯到腿根，那处残留的痛感让明意难以忍耐。

    想把脚收回，但是被人牢牢锢在手里。本来应该是明意教训人的场面，一下反转成了被牵制的那方。念了法诀施在宋闻璟的手上，他猝不及防地手腕一痛，松手的间隙明意把脚收回。经过刚才那下，明意不敢轻举妄动，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他倒不是怕了宋闻璟这小子，只是这小子睚眦必报，“你伤我一分，我必还你十倍”这句话用在宋闻璟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宋闻璟感受到愤恨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待他再望向明意的眼睛，对方又目光闪烁地移开视线。白玉般的面上因为嗔怒带上薄红，多情漂亮的眼睛犹如含着一汪春水。他握紧手心，仍然能感受到触摸到明意身体那一刻留下的触感，隐忍地蹙眉，不过一息他又换了副神色，双手抱拳道：“在下并无冒犯道友的意思，还请道友见谅。”

    闻言，明意才想起这一世对方还不认识自己，自己又何必再怕他，再说他们之间的仇怨本就无解。他挺直腰微扬下颌不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宋闻璟，唇边浮现一个嘲弄的笑容，咄咄逼人道：“没有冒犯的意思也已经冒犯了，这么大的地方你非要挡住本少爷的路，好狗不挡道这句话你没听过吗？”语气嚣张得令人发指，明意觉得凭着宋闻璟的心性，保不准他这会心里已经给他记上一笔，很可惜，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没落了的宋氏世家的子弟，他再怎么恨自己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原以为宋闻璟会心高气傲地起身离开，那明意也正好可以借题发挥，没想到他居然应声抬眸，面上露出与明意想象相反的讪讪之色，“道友所言甚是，确实是宋某冒犯了，不知道友想要宋某如何赔罪？”

    态度之诚恳，似是真心想要向明意赔罪。

    明意哽住，他怎么也没有猜到宋闻璟竟会同意自己的话并朝自己低头认错，他想要看到的是他脸上露出屈辱和因自身弱小的无可奈何，认错的宋闻璟让明意觉得诡异。

    “若是道友不嫌弃，在下愿在道友身边为奴为仆，以此抵消在下冒犯道友之过。”宋闻璟眼神坚定，而说出这番措辞时内心之中更是升起巨大的激动，可是他害怕被明意嫌弃，被看出他的不怀好意，只得强自忍耐，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难道这是宋闻璟忍辱负重的伪装吗？想要在他身边伺机而动，找到机会报复他？

    明意微微低头，发丝从肩头滑落，走近停步在宋闻璟面前，带着探究上下扫视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带着点促狭和轻蔑，“就凭你？”

    “本少爷身边聪明的人多的是，我不是需要一个你这样的蠢驴跟着让我丢人。”顿了片刻，“不过，本少爷现在倒是需要一个卑贱的玩物供我取乐。你要是诚心想要本少爷消气，那就做我的狗好了。”

    照前世的经验，素来忍受不了一丝侮辱的宋闻璟必定会因他的话感到深深的折辱，但是前面他自己说的愿为奴为仆来赔罪，这下的憋屈无疑是对一个极其骄傲的人最大的折磨。

    想到此处，明意先是抿一抿嘴，禁不住地弯起唇角，好看到不真切的样子一下生动起来。落在宋闻璟眼中是极致妖冶的美色，傲然到令人生厌的姿态，骄矜的话语践踏着他的尊严，偏生在明意身上就像是猫儿撒娇似的，散发出令人意乱的魅力，控制不住地被他牢牢吸引。

    宋闻璟感到自己的心脏在鼓鼓跳动着，越跳越快，越来越用力，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出胸腔了。

    好期待成为小少爷的狗，像标记领地的公狗那样在小少爷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让小少爷再也分不出一点心神去看别人。

    宋闻璟在心念道。

    他并没有将这些话告诉他的小少爷，要是把人吓跑了，中间让别人钻了空子，他可不愿意和别人一块分享小少爷。

    “好的，主人。”

    琥珀般的眼睛亮如星辰，透着不易察觉的心机凝望明意。

    明明宋闻璟的脸上没有一丝桀骜，却让明意感到他仍然如前世一般对万事的不屑一顾，给自己做狗仿佛于他而言只是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脊背依旧是笔直的，似乎就算这样的折辱，对他本身的傲骨没有任何影响。

    想到看着上一世的仇敌，整个修真界的天之骄子，在未来的日子朝着自己弯下身，那副完完全全依从自己、卑躬屈膝讨好主人的样子，明意浑身舒畅，感到有一丝愉悦。

    话是宋闻璟自己说的，也是他应下的。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大方满足宋闻璟的要求罢了。

    他一定会将他狠狠折磨，置入凄惨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