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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9

    我跟在父亲身后穿过了那条昏暗漫长的走廊,到客厅的时候祖父祖母与李jiejie聊得正欢。

    父亲取过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西装外套,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欠身对祖父祖母说:“时候不早了,父亲母亲我先带思君离开了。”

    我们刚踏出老宅大门祖母就追了上来,“昀昀,你把小觅也送回去吧,女孩子家一个人回去总归是不安全的。”

    ──爸爸,不要,拒绝她。

    “好,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取车。”

    霎时间只剩下我还有另外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现在的我身高基本与李jiejie持平,说话的时候我可以不必抬头看她的眼睛。

    “我没记错的话,思君今年应该读初三了吧?”

    我点了点头,“是的。”

    祖母亲切的挽着李jiejie的手臂,两个人亲密的好似一对母女,“思君啊,你李觅jiejie可是要嫁给你父亲的,到时候她就是你的母亲了,多一个人疼你,到时候祖父祖母也不用这么担心,还能给你生个弟弟玩,多好啊。”

    李觅在旁边笑了笑,没说话。

    我觉得祖母这副皮笑rou不笑的样子让我感到恶寒。

    父亲下了车体贴的为李觅开了副驾驶的门,表面上推拒却被祖母搡攘着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那里以往都是我坐的。

    我愤愤不平地独自一人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

    在回去的路上父亲好似已经充当起了体贴人夫的模样,调试着车内空调的温度,还问李觅“这种温度可以吗”,语气听起来真是好不温柔。

    我承认我很嫉妒,甚至有些恨这个在我生命里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女人。

    或许在我五岁的时候我会很高兴祖父祖母让她成为我的母亲。

    窗外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我侧过头看着窗外的雨还有天空,大树的枝叶被雨压得低下了头,连底下的灌木丛也不堪重负被风雨淋得东倒西歪。

    可能连上天也在为我感到悲哀,悲我这不得终果的感情,哀我这还未盛开就已枯萎的爱恋。

    父亲将我送到小区门口就将我放下了,摇下车窗嘱咐我:“你自己先回去。”

    转身前我回头问了父亲一句:“爸爸,那你今晚还回家吗?”

    父亲没有理我,只冷冷瞥了我一眼就升上车窗驱车开了出去,留我一个人在这黑夜的暴雨里。

    回到家里我的鞋子和大腿以下的裤子全都湿了,我蹬掉了鞋子,脱了袜子随意扔在地上就直直回了房间。

    反正今晚父亲也不会回来了,东西明天再收拾也无所谓。

    我觉得很累,心里还有说不尽的委屈,就像堵着一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我抱着小狗玩偶窝在床上哭的喘不过来气,像是幼童在学校里糟了欺负般放声大哭,没关系,爸爸不在,我可以纵容自己尽情发泄。

    我的哭声隐没在惊雷中,随后又在鼓噪的雷声中此起彼伏,形成了在雨夜里独一无二的哀鸣二重奏。

    我无暇顾及湿透的衣衫,脑子里想到今晚父亲也许会在李觅的家里住下,他们会睡在一张床上,他们会相拥入眠,会接吻,会zuoai,我就嫉妒得不行,伤心得不行,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父亲的儿子,我没有资格吃醋。

    许是哭得累了,抱着小狗玩偶竟也睡了过去。

    只是到睡梦中依然不得安生,我感觉身体有些发热,体内流动的血液像是guntang的岩浆般浇筑了我的身体。

    我好似听到了些什么声音,重物砸地的、玻璃破碎的,仿佛回到了那天祖父在书房里发疯的场景,也许是做梦。

    我想醒来,但眼皮却似千斤重,令我睁不开眼。

    迷糊中我觉得被人掐住了脖子,手收得越发紧,像是要透不过气来。

    可没过片刻又好像被人捧住了脸在细细亲吻,梦里的一切触感都那么真实。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干舌燥,梦里的触感也像是被带到了现实中,脖子有点微微发疼,或许是喉咙疼的缘故。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厨房中岛到了一杯水快速灌下才觉得缓和过来了些。

    我看了一眼房子四周,地上的鞋子与袜子还保持着昨晚脱下时原封不动的的样子,书房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只有书桌上放着的那个盆栽植物不见了,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撤走的。

    父亲的房间也没有人,我摸了一下床单与被子,是凉的。

    父亲昨晚没有回来。

    可这不是我亲手将父亲推出去的吗,为何我现在会如此难过。

    我站在洗手台前洗漱,只觉得脸发红得有些不正常,腿上手上也有些酸软无力。

    昨晚没来得及换下的衣物已经被体温捂得半干,我回房间里换了套干净舒适的家居服之后就到药箱找出了温度计。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又醒过来。

    我从腋下取出那枚温度计,只觉眼前有些重影,仔细辨认了好久才发现已经高烧到了三十九度。

    之前的任何一次生病我都未曾试过像现在这样脆弱。

    我摸过矮桌上的座机用颤颤巍巍的手给父亲拨号,“嘟—嘟—嘟—”三声过后就被父亲接了起来。

    父亲平稳的呼吸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见我许久不说话父亲才开口问:“怎么了?”

    我本想假装的坚强在听到父亲的声音之后被击得溃不成军,干涩的眼睛又重新盈满了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爸、爸爸,我难受,你快、快回来,我好难受,我要难受死了。”

    父亲的声音顿时变得有些急躁,“到底怎么了?说话。”

    “我好难受,我不、不知道。”

    我的嘴里糊糊涂涂只会不断重复着“我好难受”,不知道难受的是我的身体还是我的心,亦或两者都有,哭得太厉害以至于说话都断断续续。

    “等我,不要挂电话。”

    没过多久父亲就到家了,带着外面的风尘仆仆,或许是太着急了还有些许狼狈。

    父亲搂住我的一瞬间眼泪就决了堤,我环着父亲的腰意识不清的求他:“爸爸不要走,别离开我。”

    我感觉一个温凉的手掌覆上了我的额头,“宝贝,你发烧了,先放开爸爸,我去给你拿件外套,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我窝在爸爸怀里拼命摇头,“不要,不要爸爸走。”

    父亲干脆将我像抱一个半大小孩一般抱起,托着我的屁股让我抱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肩头,即便是意识模糊我也用腿紧紧环住了父亲的腰。

    我的意识忽然之间变得很沉,连灵魂也在失重加速坠落。

    我来到了一个地方,看见里面一群半大的孩子围着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孩指着他的脸不停地骂他“小野种”,可那小孩还倔强的抬起头说“才不是!我有爸爸,他很爱我。”

    领头那位小孩却揪着小男孩的头发逼迫他将头仰得更高,那凶狠的样子压根就不应该在这个年纪本该童真的孩子脸上出现,“有爹没娘那也是小野种,我说你是小野种,你就是小野种。杜思君,你就是野种。野种没爹养没娘教,最会干爱上血亲luanlun那些龌龊事了。你不就是野种吗?你不就爱上了你父亲吗?”

    不是的,我对父亲的爱并不龌龊,他是我生命里最皎洁无瑕的月光,我怎么忍心玷污他。

    对,只要父亲成了家,我有了母亲一切都会变好。

    醒来的时候我的手上正在打着点滴,口干舌燥使我发不出声音,我睁眼怔仲的望着坐在床边低头处理公务的父亲,暖阳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轮神秘的光圈。

    父亲静谧又神秘,本就是世间的光。我要自己一人匿于黑暗之中堕落腐烂,也不要隐去父亲身上的半点光芒。

    “醒了?”父亲帮我掖了掖被角,“饿了没有?”他又变回了那副慈父的模样。

    我摇摇头,用暗哑的声音说:“口渴。”

    父亲起身给我倒了杯水,贴心地用手掌兜住我的下巴往我嘴里喂,这时我才看见父亲手上贴着的纱布。

    “爸爸,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昨天在李觅阿姨家摔了个玻璃杯,不小心划伤了手。”

    “爸爸,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让李觅阿姨当我的mama。到时候你们结婚了我就搬回老宅去,你们有了小弟弟记得带回老宅来陪我玩。”

    父亲眼里一时间晦暗不明,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你是这么想的?”

    我的心微微有些发痛,像无数根细针扎了进去,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顺着血液布满了全身,“爸爸太孤独了不是吗,家里只有我,你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也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有爸爸有mama多幸福。”

    我无辜的抬眼看着父亲,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确实是在跟李觅交往。”

    太好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父亲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通电话说了几句“医院里”、“过来照顾他”,然后俯身珍重似的摸了摸我的脸,又亲吻了我的额头,“待会有人会过来照顾你,我先回公司。”

    父亲走后我浑身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灵魂也随父亲的离开飘走了,空留一具躯壳在人间,我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太阳,任由它耀眼的光芒刺痛我,我要好好记住现在父亲给予我的温存,从此以后他就不再属于我一个人了。

    我任由眼泪从眼眶流出落入另一边眼睛,顺着太阳xue隐入黑发没于枕头了无踪迹。

    或许我跟父亲本就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