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雪与玫瑰

    赛陀的雪季远没有结束，安德鲁跟随阿兰才走出主楼，便看到有一片调皮的雪花摇曳着没入阿兰的发，消融不见。

    很快飘扬的小雪落满了阿兰的发顶，安德鲁想要伸手替他拂去，却被他微微侧头躲过，

    “如果你讨厌穆尔，你可以和他保持距离，可是这样的借刀杀人算什么呢？前不久才有人夸你是个正派的人。”

    安德鲁微微张开嘴，可过了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阿兰。”

    阿兰冰冷的看着他，“凭借穆尔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法拉和乔瑟夫。你把穆尔引到法拉和乔瑟夫面前，是想让他死，还是有别的目的？”

    安德鲁喉结滚动，艰涩的道：“不要这样想我，阿兰……”

    他艰难的吞咽口水，“是穆尔找到了我，我才知道你被乔瑟夫掳走了……乔瑟夫是「叛杀者」手下的人，你不知道这个刺客杀过多少人，作为刺客家族的荣耀勋章他从来不被允许失手，也确实从来没有失手过……我担心你，再加上穆尔的恳求，才一起去找到了乔瑟夫，我并不知道法拉和乔瑟夫在一起，因为大部分时间法拉都更喜欢跟在叛杀者身后——他觉得他身上阴冷的味道能让他更舒服自在，这件事完全是一个意外……”

    他捧起阿兰的手指，在他指尖落下小心翼翼的亲吻，

    “我没有理由害穆尔的，即便他曾经电击过我数百次，那也是出于他‘赛陀首领’的职责，我至多远离他，却不会因此去怨恨他。”

    阿兰沉默的注视着他，安德鲁温和的回应他的注视，从怀里取出一朵纸玫瑰，轻轻的放入他手心里，

    “你不信任我，阿兰，你和达瑞有仇，你要报复他，想要利用我却又不敢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可是只要你同我说，我都会为你做的，甚至我不会再问你原因。”

    “你不需要再向我编造理由，我也不会再质疑你的任何决定，我们都直接一点，好吗？”

    他包着阿兰的五指教他握住这朵玫瑰，轻声继续说：“我以我的‘军魂’发过誓不会背叛你，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誓言，但你可以试着去信任我的‘军魂’，你看这朵玫瑰，”

    阿兰的视线随着他的言语转向手里的纸玫瑰，

    “军官从幼时等到长大，他雄父种的那株绿植才开出第一朵花……而我在荒冷的赛陀等待了十八年，才等到了我的小玫瑰。”

    阿兰手指一颤，抬眸，

    “而我还会一直等下去，等到你认为我可以长久的陪伴在你身边的那一天。”

    他笑了笑，不算太出色也过于刚硬的容貌显出动容的柔情，

    “阿兰，你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我生命的意义，那不是用‘爱’就能简单阐述的情感……”

    他抚摸他的长发，将发里夹染的细小雪花一颗一颗用粗糙宽大的指尖拈起，用指尖的温软柔情将它们融化，

    “赛陀的雪季太过漫长，大雪中每个角落都留有我的兄弟我的战士们走过的痕迹，我独自行走的太久了，风雪的深处我的亲人在呼唤我……”

    “但你拯救了我，从吞噬一切的暴风雪中。”

    他的手指缓缓移至他的脸颊，轻柔的摩挲，

    “所以你完全不用对我如此防备——倘若你还有要利用我的地方，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解释，只要你说，我就去做。”

    “哈……”

    阿兰长出了一口气，手指捏紧了那朵纸玫瑰，

    “对不起，安德鲁，”他竟向安德鲁道歉，“是我看轻了你的军魂你的信仰，是我对你太过不尊重……对不起。”

    他诚恳的表达了自己真心的歉意，

    “军魂不容亵渎，我不应看轻它……”他缓缓的补充，“但我更希望能够看到你个人更直观的行动，而非听你说着没有实体虚无缥缈的‘信念’。”

    安德鲁没有接话，只是用一种包容又充满深深爱意的深邃目光凝视他。

    对视了一会儿，阿兰蓦地勾唇一笑，把那朵快要被他揉坏的纸玫瑰的花茎卷成一个环状，套在自己细白的手腕，

    “好看吗？”

    “你最好看，”安德鲁低头，捧起他的手又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你怎么样都好看。”

    阿兰笑了起来，拽过他的脖子，将自己毁容的半边脸凑过去，“这样也好看吗？”

    安德鲁直接舔了一口，“好看……”

    “铮”

    阿兰抬手握住了从自己耳畔飞过的一支箭镞，安德鲁的嘴唇从他脸上同时移开，两人回头凝目望去，

    主楼的三楼窗户大开，伊情大公爵一行人站在窗边，正居高临下俯瞰着这里，

    射箭的是伊情大公爵身边的黑袍小矮子，伊情大公爵只是看着，以阿兰和安德鲁的听觉，能听到伊情大公爵转身离开前不加掩饰的嫌恶的一句：

    “真是恶心，同性恋。”

    待窗户前空无一人后安德鲁从阿兰手中接过那支锋利的箭镞，低声说：“他有病吗？他是谁？”

    阿兰哼笑出声，“是达瑞的调查专员伊情大公爵……我猜他是高度怀疑是我把达瑞折磨成这样却苦于没有找到证据，害怕这件事最终会不了了之却又不甘心让我逍遥法外，只好先让手下射根箭缓解一下自己焦虑的心情。”

    安德鲁沉吟片刻，“……可是我听说达瑞把他欺骗耍弄的很惨，亏的不只是金钱，好几大产业的根基都险些被连根毁坏……”他无法理解，“因此他把达瑞送进赛陀，可现在又作为达瑞的‘调查专员’来这里，还用这么幼稚易被人诟病的方法替他出头……”

    阿兰耸耸肩，“不知道，可能又爱又恨吧，毕竟达瑞真的很美。”

    安德鲁可不赞同，“谁也没有你美。……需要我帮忙吗？销毁最直接的‘证据’。”

    阿兰笑出了声：“和达瑞有仇的我并不想他这么轻易死去，可是与他无关的所有人却都向我提议直接把他杀掉……怎么办，这样会让我更不想杀他，只想让他受尽煎熬才能死去。”

    “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做，总归我都是支持你的了，”安德鲁搂了搂他，“如果还需要我做什么，你直接和我说就好了。”

    “当然。”阿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