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你感到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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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野离开后，叶淮为了缓解自己的恐慌，便让自己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他还是做着以前的工作，毕竟碧溪虽然人口少，但是基数大，拾荒者依然是不可或缺的。

    他每日绕着碧溪绕圈，通常那些人还没有醒来时，他已经将垃圾送到了，而后一直在外面待到傍晚最后一个再回家，很多人惊奇他的变化，但叶淮从来不与人言。

    因为没有人会懂，看他们的反应，从前他应该是做完就会回家，甚至想要早些回家，但现在他他开始恐惧面对家里的黑暗与冷清，仿佛是一座囚笼。

    更害怕打开房间门迅速流失的有关他们的味道，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待在家里，太安静总令人觉得害怕，因此每晚总是最后再走，虽然拿到的钱越来越多，但是他丝毫感受不到这样的快乐。

    那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工作，在碧溪以外从不是不可或缺，而且很快就会被取代，人们会研究出智能，取代他们这些会感到累与苦，并且拿工资的人。

    他其实很好奇，自己曾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会与此刻的想法仿佛天差地别？甚至还能很热爱这份工作，他找到的价值又是什么，一直被需要吗？

    他想不清楚，这些问题总像藤蔓似的将他整颗心都收紧，然而始终都无法解决，……记忆才是通往这些答案的最终道路，然而医生并不建议强烈刺激，所以可能会永远想不起来了，一个人大概是会被自己曾经发生过但忘记的事情逼疯吧。

    然而等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他与这里的人真正熟悉后，他忽然便清楚了问题的答案，并不需要恢复记忆。

    为什么他此刻已经得不到任何价值？

    那是因为他已经见过在上层社会的R市，高楼林立、金碧辉煌，灯光永远不灭，仿佛是一座不夜城，永远有人为爱买醉在凌晨街头，永远有人在舞池里大放光彩，还有人永远挣扎在那里的底层，更有人穿着很多人没见过的牌子炫耀。

    而从前的他从来没有走出过碧溪，自然会在这样的氛围里得到应有的价值，他虽然知道碧溪以外有更广阔的世界，但是并不想出去看看，如果没有遇到黎野，他会一辈子在这里平静的生活，从一个年轻的拾荒者变成年老的拾荒者，最终走向死亡，而永远无法感受到这世界的光彩陆离。

    他已经见过更好的生活，寻找到了满足感，所以更想要追逐自己心底的自由，物质生活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做到的。

    于是离开碧溪便被提上了日程，将拾荒者的工作让给了其余人来做，几天没有再出家门，疯魔似的寻找招聘信息，又在纸上写好了以后未来要做到的事情。

    一个在大城市里无依无靠的人，怎么能在R市定居？这是他首要思考的问题，拥有一份工作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要有能够留下来的勇气，无论这条路的荆棘有多少，亦或是有多困难。

    他并不想将黎野留给他的钥匙，还要身边的朋友当做退路，他想要自己承受这些会遇到的困难，他想要变成另一棵树，经历这些风霜雨打，依然能和黎野在一起，……如果实在无法坚持，再要他们帮忙也并不迟。

    最终确定了几个方向后，他收拾好了家里所有需要的物品，拿好了十余年的存款离开了碧溪，虽然密码他已经忘记了，但是……总还是会有办法的。

    R市车水马龙，街头繁华，盛夏的闷热从地面上将所有人裹挟，每个人都热的忍不住烦躁，叶淮站在高楼林立的街头，抬眼看那无数层的建筑，……他依然是不被接受的外来人。

    但是总有一天，他会留在这里。

    最终他找到的工作是在花店，正好与他的心愿不谋而合，他最终定下来的方向是想要开花店，想要黎野能够在R市里看见他。但他并不熟悉这里，总需要先打探行情，才能够真正的融入。

    需要他负责的事情很少，只是偶尔替店里的花浇浇水、培育幼苗、做些花束，在厂家进货以及上架陈列摆放等，其余事情便并不需要他担忧。

    店主是个很热情又可爱的姑娘，在花店里还养了一只布偶猫，总在花店的窗台上晒太阳，看到人会软绵绵的撒娇，看到好看的人便走不动路，露出肚皮，叶淮进入花店便注意到，微微弯唇，已然又将养宠物规划在了未来里。

    店主听到他是从碧溪来的，举目无亲，正在这里找工作，花店又恰好缺人帮忙，便乐意做个人情将他留下。

    两人很快便成为了好朋友，她是个并不局限于此刻的姑娘，喜欢自由、喜欢在各地旅游、听很多的音乐节，然后不断学习再充实自己。

    于是等叶淮真正在这里工作后，她便要他讲讲碧溪的风景人文，充满向往，“我早想去那里旅游了，听说民风纯补又热情，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真正的风景了，R市里的每个人都很冷漠自私，这是不需要评判的，我也不觉得这是错误的，但是……我还是想见见热情好客的人的样子。”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了，所有人都带着面具，久而久之便会发现这面具已经无法再摘下来了。”她笑了下，“我说的是不是有点多，一直一个人太闷了，好不容易有人和我说话，总想着去碧溪旅游，然后一直没有时间，其实还蛮可惜的，你呢？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这里了？和家里人吵架？”

    叶淮垂着眼睛制作手里的花束，闻言回答道，“没关系，我也正好需要有人和我说说话，”他给花束喷了水定型，“我没有家里人，……只有男朋友，但是，他去很远的地方上学了，暂时还回不来，所以我想在R市等着他。”

    如果这样的缘分能听到他的乞求，那他们一定会很快再见面。

    “男朋友？真浪漫，好酷，虽然我有猫，但还是单身狗，为什么就没有人喜欢我哦？”店主有些羡慕，揉着手里的猫，“你提起他的时候感觉很快乐，语气也变得更温柔了，你们一定很好，你也一定特别喜欢他，才能做这么大的决定来这里等他。”

    “嗯，……其实之前不是很好，但是每段感情都需要磨合，我们的磨合期就是太痛了而已，但那些已经过去了。”

    “其实想要开启一段感情的话，就必须要受着爱情的苦。”

    “你感到很幸福吗？”

    叶淮微微一愣，抬眼看向正在逗猫的店主，顿了下又继续摆弄花草，“……我很幸福，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是这是我自己带来的，不属于任何人。”

    所以我不再需要记忆，那已经不重要，虽然有长达20年的空白，但因为爱、因为朋友，已经不再是被抛弃，从而游离在外的人。

    店主微微笑了笑，“希望你能一直幸福，”她微微垂眼，又补了一句，“我们都是。”

    虽然已经在这里定居，但叶淮依然没有要告诉那些朋友的意思，他在那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与店主的性格更能合得来，听她讲述这些年的学习与工作，察觉到很快乐。

    其实花店并不是她的工作，而是在课业之余的体验生活，“你知道吗？其实这里就像是一个‘故事’，我见过很多来买花的人，有雀跃着得到女朋友笑脸的男孩；有哭红眼睛强忍泪意的女孩；有背着书包买花的学生；有拿着酒瓶颓废的年轻人；还有步履瞒珊的老年人，”

    “……很多人，我看到他们的神情都会忍不住猜测此刻发生的故事，我脑子里有一张很大的网，想象力能够收纳这样的人间百态。”她说道，“可是我虽然见到了这世间百态，但我依然想不清楚这一辈子到底要怎么样度过。”

    “我以前在网上看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评论，有人问‘生有什么意义？’，最后得到的答案很现实但没有另种解答，他说，生与死都没有意义，在我看来，人的一生都是这样，按照你心里最期待的想法活过，或许才能够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两人静默了会儿，店主没有再回答，那天阳光从玻璃窗里斜射进来，气氛静谧，她随手打开了黑胶唱片机，喜欢在做花束的时候听些音乐，店内的氛围都会跟着变得轻松舒缓。

    生活因此变得很慢，静静的，仿佛水一般柔和。

    这是他无数次窥探想要得到的生活，算是得偿所愿，唯一不满的便是黎野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