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谈恋爱（七）

    顾见森失眠了。

    是件好事。他想。

    每日24小时，约有五分之一的时间他都不得不浪费在睡眠上，而今天节省下的4.时，288分钟，17280秒，都是独属他的时间。

    他不必花费心思在那些大脑除脑浆外，只有权势美人游走的家族成员公司下属们打交道。也不用在课上数着秒表等下课，还必须得在众人面前维持笑容。

    C国人均寿命越有75岁，顾见森的的地位状况能让此数字加一点点。

    但他可不想折磨自己那么久。56这个数字就不错，身体机能不会过分衰竭。

    遇见原叶后顾见森又觉得再苟延残喘十几二十年也不错。

    幻想多年后，两个老头子手拉手逛公园的场面。顾见森咀嚼着苟延残喘四字，品出几分甜意。

    剩下一万七千余秒，他找到了可做的事情。

    耐心磨好咖啡豆，将适量鲜牛奶倒入咖啡杯，一杯拿铁制作完成。

    接下来，他动作略显急躁地抽出注有10.16日期数的文件夹，细细翻阅。

    视线与文件内贴摆整齐的照片人物对上，顾见森板直的唇线不禁扬起弧度。

    —

    视界一片黑暗。

    言镜猛然睁眼。

    表情不是历经噩梦是茫然惊恐，而是满满遗憾。

    多少次了。从听到那句“长得好看”的话后，他就开始不停地做这种梦。入梦对象始终是那个人。

    他们交谈，揽腰，拥抱，接——

    该死，这次又没碰到嘴就醒了。

    言镜郁郁。

    比春樱柔粉的色泽更绚烂，但未到秋日红枫的浓艳。

    每次描摹他姣好的唇形时，言镜总忍不住想它会是何种滋味。荔枝草莓的香甜?还是柑橘柠檬清新微涩，后调回甘。

    意味正浓，一些扫兴的事不适时地浮现脑海。

    顾见森与他在谈恋爱。

    言镜不想像那个女人一样，事件不符合自己的预定走向便行为疯狂，纠正偏差，使其达到心中规划的结局。

    做出应有的努力，哪怕没有成功挽回什么，他还是尊重原叶的选择。

    可校园论坛删之不尽的磕cp帖子仍是让言镜心烦意乱。

    想到这里，他索性打开电脑，利用论坛管理员的权限，又删了一波。

    认为这样效率不高，言镜还私信挂名带的研究生，他平时主要负责管理这些校园交流渠道。

    言镜嘱咐他要多多关注这些影响广大在校生们学习氛围的不良内容，及时删除。

    被大佬dd整的心潮澎湃，都要开始想哪年冲击C国经济学奖比较好的学生看见消息一时傻住。

    “好的，言老师。”

    【微笑.jpg】

    用头发来换取论文成绩的研究僧关掉众多网站资料。一头栽入校园论坛。

    欣赏了半天美人学弟，他如梦初醒，哒哒哒删除了好些这样的拉郎贴。美人学弟的这些照片他都存过了，因此也不觉遗憾。

    浏览到某条帖子的主题图片，他浓眉一紧。

    利落将帖子链接发送。

    “言老师，这个要删吗?”

    言镜点进去，是摄影部学生分享的无意拍图。

    据照片亮度和天空背景来看像是午后，高清摄像头清晰捕捉到某层教学楼学生线条分明，犹带笑颜的侧脸。他正仰头看身旁高挑黑发男人，两人之间距离极近，似乎下一秒就要相拥。气氛是校园恋情的青涩美好。

    “你在笑什么?”

    “你长得好看，情不自禁。”

    ......

    挥去在梦中反复出现的景象。言镜语音回道：

    “优秀的作品可以保留。相信你没有丧失基本的认知力。”

    小心翼翼地语音转文字，看清内容，学生懵了。

    他瞟过电脑屏“磕死我了～”、“年下赛高！”、“请原地结婚！”、“三分钟过去了，孩子叫啥?”此类留言。没看出这和其他“影响学习氛围”的磕CP帖子有什么不同。

    但言导师是不会犯错的！

    他啪啪啪地敲击键盘：

    “言老师我和您一样，深深欣赏着这张浑然天成不带技巧修饰就极具美感的图片。”

    ＊＊

    运动场上，青春飞扬的学生们挥洒热汗。

    林尘在看台席进行光合作用。

    脑袋凑成一堆的同学们谈论着赵桉紫今天请假的事。“拍戏”、“出道”、“大明星”此类的字眼频频出现。

    成绩优异的白富美大考在即的关键学年跑去逐梦娱乐圈，本班的学生都很有兴致。

    噢。怪不得一直有人瞪着他的感觉不见了。

    林尘俯瞰台下圈道长跑，打了个哈欠。

    中学运动会对他来说实在没有趣，那点运动量用来热身林尘都嫌它太过温和。

    于是他绕过众人视线，躲过保安大叔巡视，轻而易举翻了围墙出校。

    思考是搞钱还是回家睡觉的间隙，林尘发现了个意外之喜。

    三两步赶到马路对面的榕树下，悄悄寻了个树叶光影绝佳的好位置站着，他从容招手：“又见面了。”

    胸前微抖的校徽出卖的主人激动。

    原叶要拿手机的手一顿，隔着光滑的丝质裤料摩挲口袋内的手机轮廓。“是林同学啊。”

    他方才还在苦恼，剧情里热爱给自己头顶搞绿化的变态正常化了，不再对恋人出轨的现场情景剧感兴趣。

    他们相处的甜甜蜜蜜，顾见森压根没有半点要给他安排艳遇的迹象。

    插播一条233观看原剧情的吐槽：【他头顶大草原修的这么好，长势喜人，竟然还能忍心毁掉啊。】

    剧情末尾，顾见森浪子回头。察觉到李木子的有趣之处，在一起过日子也不错，主动把李木子的朵朵桃花折干净。

    离谱的是，情海历尽千帆的李木子在知道这一切混乱关系都有顾见森引导后，仍对他无法忘怀。原文以李木子视角描述就是：顾见森已变成他心头之rou，怎能狠心剜去。

    最后两人成功HE。

    话归正题，顾见森不按剧情出牌的表现多少影响到了原叶的后续扮演。

    出轨人物们的问题不大，原叶仍成功和他们产生交集。

    但在这段长长且杂乱纠缠的感情线里，某重要细节如何也契合不了剧情。

    比如顾见森没介绍首位和李木子有深入交流的小炮灰给他。不经历这一步，原叶要怎么演绎从“高冷自闭”到“痛苦煎熬－躺平接受”的心态转变。

    碰见林尘，这不是巧了。缺失的小炮灰替代品找到啦。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事办了吧。

    定好计划，原叶拿出他专业素养。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他压平眉峰焦躁的聚起，“林尘?这是上课时间吧。”

    你怎么会在这?

    听懂言外之意，林尘迅找好了借口。

    他不想让原叶有他是逃课坏学生的印象，虽然今天是运动会不上课。

    “我喉咙有点不舒服，请了假想去医院看看。　”

    林尘脸色红润，声音清朗，“从刚才过来就见到学长，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原叶伸头看过密集的车流，“嗯，等下我有个重要竞赛，存讲解资料的U盘忘在家里。要回去拿，在这等车。”其实完全可以打电话让司机送。

    “那我正好可以帮忙。最近我车都停在学校。”

    车......你满18了吗?

    “不是汽车。”林尘看出他的怀疑，摸了摸头。

    小电驴吗?

    未来男主还挺接地气。

    “送我回去会不会耽误你看病?”原叶客气问道。

    “没事，到时候我多喝几杯热水就好。”

    众所周知，C国热水包治百病。

    造型炫酷的银黑色机动摩托映入原叶眼中。

    这不也要成年考驾照才能骑?

    “我技术很好的，相信我。”

    原叶能说什么呢，跨上车身。

    一路上，林尘心潮澎湃。

    他从没像这样感谢过GTX1900摩托的机身设计，让自己的屁股能合理地不受控制下滑，与后座的人紧紧相贴。

    ......

    赵桉紫在拍戏。

    准确来说是提前模拟。

    演戏方法上，她是不折不扣的体验派。好在家境足够允许她的任性。

    这是一幕老套的绑架戏。

    面包车，彪形大汉，麻绳，口胶封条。女主人公眼神绝望看向车窗外，祈求救赎。

    毫不知情的林尘骑着摩托，与她所在的小面包车擦过。

    “那个人......”原叶也看到了车上的女孩。

    “先不用管。”

    没有任何迟疑，林尘载着原叶，油门不减，顺带报了个警。

    这场面林尘见得挺多。

    车上的绑匪们业务不太熟练，麻绳的绑法和封口条的材料都能见得。

    对付这群新手绑匪们，时间很宽裕。这还是闹市，暂时不用担心赵桉紫的人身安全。

    更重要的是，林尘不接受有原叶出现意外的可能。

    当两人拿完东西下楼时，林尘还没从“登堂入室”进展的高兴中回过神。

    就看见碰见纯黑长椅坐着的“受害人”。

    省事了。

    林尘的第一反应。同学被绑他不好坐视不理。

    赵桉紫瞧见他们，起身从长椅上站起来。

    拍拍红色长裙上不存在的灰尘，她真心赞扬老同学的漠视，“林尘，你真冷静。”

    受林尘那日课上的磨练，她性格变“开朗”许多。

    “哦，我一向如此。”林尘大方应允。想到班里流传的拍戏一说，他什么都明白了。

    “这就是你作文的男主角?”

    赵桉紫嘴角扬起熟练的弧度，转头看去，一惊。

    她以为林尘小作文里的华美辞藻都是朦胧意会，见到本人后她发现居然是写实派。

    忍耐住问联系方式的想法。赵桉紫自来熟地插在他们中间，趁与小区出口还有段距离，跟他们聊了几句。

    末了要各自散去时，她语气半抱怨半认真地朝原叶说：“这位同学，别看他这人模人样的。我们好歹两年多的同学情分了，见我落难都不会搭把手。”

    “林尘他啊，是真靠不住。”赵桉紫总结。

    默不作声的林尘突然出声：“最优先级。”

    赵桉紫：“什么?”

    “我首先要保证我的最优先级安全。”他眼神锁定在原叶身上。

    进校时，林尘掩饰失望，要与到现在为止一声不吭的原叶作别。

    耳边却传来温热的吐息：

    “晚上见。”

    ＊

    顾见森觉得，兴许是他和恋人的生活太平淡，恋人才着迷于“花花世界”。

    他笑容温和，把手上碍眼的图像垃圾精准抛下。

    垃圾桶内，纸碎片隐约拼凑出摩托车的形状。

    从调查员无法查明他的真实身份，“规劝手段”不起任何作用，顾见森就知道他不是简单角色。

    那就让他亲自处理好了。

    ＊

    星星沉默的夜晚。

    原叶刚结束与男高情人视频通话便收到正牌男友的消息。

    顾见森发来一张赛车竞速比赛的邀请函。邀他一同前去。

    看到两人对话页面，目睹了原叶这些天的作为，季识青张口发问，或者称为诘问更合适：为何他与顾见森交往还跟那么多男人纠缠不清。

    原叶并不生气，态度甚至能称上悦然。

    “我来时你已经死了，对吧?”他拨弄果盘里的红苹果。

    “那活下去的能量由何支撑?”

    咬了一口果rou，他问：

    “看过聊斋吗?”

    吸人阳气的女鬼。

    季识青的第一所想。

    所以要找这么多人，是以一个人根本无法供其需求，反倒容易竭泽而渔。

    季识青莫名愧疚自身死得太早，要让“神明”忍受这么多委屈。

    他暗想，如果原叶真是为了实现他的心愿，“与顾见森在一起”而来，那么他倒衷心希望这心愿一辈子都不得圆满。

    这样，神明便能永远陪伴他了。

    由于天生情感淡薄，再加上后天经历的缘故，季识青活着的目标也仅是实现离世女人，他的母亲，死前的遗愿。

    通灵宝玉啊......

    化作魂体的季识青都想叹气。

    哪怕他对生活的享受欲望很低，保持活着的状态即可，资产数字亦不断地攀高生出子子孙孙。可与收购顾家还是有些距离。

    更何况现在，

    季识青把视线从原叶的手机屏移开。

    这两人真是打得火热。

    不过想到原叶微信列表从他下去还排了那么好几个，他心情又变得不错。

    ＊

    赛车场上开展生死时速。

    地势险急的狭窄赛道内，一辆跑车意外地飙起速度，一个漂亮的漂移滑行，在弯道处成功超车。

    顾见森的开车风格与他斯斯文文的外表不同。在驾驶座上，他就是最疯狂的赌徒。

    副驾驶上的原叶对这种找死开法未多评论。

    剧情明白写着主角攻受都活到了结尾，没什么好担心。

    一波波极限cao作下，领先的车辆被先后拉下距离。

    顾见森驾驶的阿拉顿前轮踩到终点白线。

    动感的英文歌曲响起。

    广播里女主持人激昂地进行冠军宣报。

    台下欢呼声浪炸裂。

    下了车，顾见森侧过脸，看向表情冷淡的恋人：

    “我会一直赢下去的。”

    所以不可以放弃我，不可以。

    幻彩的银灰镀漆冰凉，触感和它的价格一样高级。

    原叶为什么有这样的感受呢?

    因为他现在就被人按在上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