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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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斯虽然终日被软禁着,但对于王宫内外发生的事还是有一点模糊的感知:他能听到走廊上侍卫们的脚步声及宫女们的衣裙窸窣,偶尔夹杂有一两句高声的交谈,加之查理来见他时往往忍不住对外界的事务加以评论……甚至有一次,仆役们不小心将一件装金银器具的箱子送进了他所在的密室。 英斯于是猜到了查理正在进行的计划的部分。童年时代,他们都听说过王宫正下方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地下宫殿的事,当然因为年代久远,那里头被描绘得布局诡异、阴森无比,实际想来,不过是哪位先祖出于精神错乱及被害妄想,挖掘出来用作晚年享乐或避难的场所吧。 查理成为国王以后,做了他和英斯一直想做的事,那就是派人发掘了这座废弃已久的地下宫殿。里头仍旧运转的通风排水系统及装饰的精致风格令他满意,破损之处他也派遣大量工匠做了修缮,并在其中增添了许多娱乐设施。 查理有时会来监督工程的进展,看着夜明珠发出的幽幽亮光,照在鲜活的古代异教雕像和浮雕之上,仿佛它们正在活动,并且拥有无可比拟的生命力与可怖美感,还有那层层叠叠的柱子与拱顶,光影的运用刻意令人迷惑,却也显示出旷古的遐思,他觉得这一切和英斯那冰冷的金发白肤之美十分相得益彰,而那些柔软舒适的垫子、精巧的束缚装置、满墙满室的性虐玩具,想必也会让英斯享受在这里的每分每秒而不至于太过无聊,毕竟他的后半生都将在这里度过。 正是英斯没猜到的那部分,如今阻扰了查理的计划。他特意挑了个温和可爱的傍晚,在一场半强迫半诱哄的性爱之后(这是他最喜欢的模式,过程中能看到英斯不同的精彩表情),以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告诉了英斯他将和亚比林结婚的事。 原本闭眼躺在床上平复呼吸的人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查理低着头,正在对付领子上的繁复花边,没有注意身后那煞白的脸色和异样的声音,再说他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让英斯不好过,“亚比林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当然他也没得选。从今往后,在任何名义上他都只能效忠于我。” 英斯紧紧地捏着被子的边缘,指节用力到泛白,他气得浑身发抖,两片无血色的嘴唇之间,森然的白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好得很,查理,你连我最后一点东西也要抢走是不是?” “不知道亚比林听到你称他为,东西,的话,会是怎样的想法?”查理打完一个完美的褶皱,恶意地嘲讽道。 他转过身来以后,彻底失去了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眼前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得措手不及:英斯还坐着,头颅却低垂下去,紧握被缘的手也撒开了,与此同时,一团夹杂稍大血珠的细密血雾,落在他面前光滑的绸缎被面上,飞快地晕染开来,鲜红得触目惊心。 在英斯上半身晃了晃、软倒下去之前,查理及时地赶到,将他的头托到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焦急地拍打着那张惨白发青的脸庞,“喂,英斯,醒醒。” 查理没有想到英斯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忧心与苦恼之余,只得暂时搁置了将英斯送往地宫的计划,并且命人对他悉心照料。 在英斯还躺在病床上郁郁寡欢的时节,订婚之日转眼到了。这是查理即位后第一件喜事,尽管南边刚刚因为连年的瘟疫和歉收而掀起暴乱,妇女生下怪物、魔鬼现身引诱世人堕落、天空中异象频发之说在各地盛行,宫里还是为这次的仪式筹备了许久,尽可能地铺张华丽。 接连几日,大大小小的庆典和宴会层出不迭,查理连轴转的同时,有意不让亚比林找着机会在众多宾客面前给他难堪,只在十分必要的场合让他来充个场面,不忘送上大量的威胁和一点点好处的应允。 因此,亚比林大多数时候只得颓丧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受到明里暗里的监视。不止一次的,他想要大喊大叫,想要将四周那些精细的花瓶、灯台、布幔都劈得粉碎,更想将挨千刀的查理扔下地狱去受烈火焚烧,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一想到英斯,他更是忧心如焚。每当他问起英斯的近况,查理都面色阴冷而言辞闪烁,让他心中不祥的阴影越发扩大。 这天,正当他对着一张圣母像出神的时候,他听到了外头守卫们盘问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声和脚步声。 亚比林无精打采地转过身来,看清是一位抱着花瓶的女士,赶紧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深吸口气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你怎么来了?” 伊莲将花瓶随便搁在桌上,笑了笑说,“我知道国王不让别人轻易见你,没想到我随便找个借口就进来了。” “你就像一株黄水仙般动人……再严厉的守卫也不会这么不近人情。”亚比林看着穿一身鹅黄色织锦长裙的伊莲,喃喃地说。如果说外边那群人里他还愿意跟谁谈谈话,那也只有她了;在这肮脏堕落、群魔乱舞的世间,她是少有的清新纯净的一缕风声。 伊莲在一张矮凳上坐下了,脊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低声地诉说道:“你穿这身白色的礼服也很好看……我还记得那一年,你来我家做客,有天傍晚我父亲养的一头狮子从笼子里跑出来了,仆人们乱成一团,一个小家伙儿大概是吓坏了,独自留在天井里呆愣愣地不敢动,看着狮子向他逼近,然后你站了出来,吸引了狮子的全部注意,它朝向你,绷紧了全身的肌rou,牙齿间飘出一股腥臭,连我在阳台上都闻见了……我忘不了那个场景,你穿着简单的白衫,头发用棕绳扎起,在你们那一群伙伴里最高也最挺拔,面对饥饿的狮子的血盆大口,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你对它说,过来,过来这边,我心都揪起来了,但又奇异地对你感到放心,最后,他们终于把它抓到了。” 亚比林的眼底尽是苦涩和嘲讽,“狮子不过是畜牲,但你比它更有勇气的时候,它就会反过来害怕你,但人与人之间不尽然如此……世俗强权之下,哪还有什么英雄?骄傲、奉献、克制与万人不敌的英勇,都可以被牵制和cao纵,被亵渎和嘲笑。” 伊莲直直地望向他,“你不想跟查理表哥结婚,是吗?” 她不了解他们的事,亚比林不怪她,他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窗边,陷入深深的回忆,“从前,我和英斯还在上学的时候,我经常跟他说,我长大了要做一名绿林好汉,专门惩治有钱有势的坏人,帮助穷苦的好人,他一开始嚷嚷着要跟我一起,等大一点以后,他明白了我要惩治的大多是他的亲戚,就会不高兴地捂着我的嘴……我没有怪过他,因为他自己仍旧比我所知道的大部分人或者说几乎所有人都要好,并且我们那时都很年轻,拥有彼此,满怀希望,哪怕这个世界遍地贫苦、饥馑、疾病和道德堕落。到了现在我才发现,世界实际不像我们所想的那样,它是很糟糕,更糟糕的是自有一套冷漠的规则,碾碎个人的努力和意志,就连万人之上的权力都只是空幻……我唯一高兴的是,我仍然深爱着他,无匹的美貌,忠贞的性情,勇士的荣誉,是人们不假思索就能爱上的,命运却令这一切都蒙尘……我却透过了更广博的灵魂之爱,看到这庸俗世间唯一值得献身的东西。” “你或许不会相信,”伊莲走到他身边,同样凝视着窗外阴沉的风景,同情而又伤感地说,“我在查理表哥那里听过相似的话……他时常工作到很晚,跟我聊天时也漫不经心,回过神来告诉我某地正在发生不好的事。人们起来反对他,他也觉得理所应当,因为世间规则如此,但他仍然很痛苦。我想,他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不合适的位置上,但是是这个世界让他变成这样的,如果他生活在一个民众更加富裕、思想更为自由的地方,如果他自小接触到的是理性而非信仰的空气,如果有一个人像你爱英斯那样——哪怕不那么坚定地——爱过他,他或许会变得不太一样。”她在亚比林诧异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我以为你们本该成为好友的,这一点让我有些遗憾。” “你是站在他那边的,我不会对此多说什么。”亚比林转过身,柔和褐色的眼睛诚恳地注视着她微微发光的脸庞,“伊莲,你会有自己的一番作为的,不管怎样,请你不要……” 伊莲笑起来,明白他要说什么,“前阵子,是你把卡斯帕打伤的吧?据说他至今还瘫痪在床,所以连这次查理订婚都没能来。” “他死也不足惜。”亚比林冷冷地道,又有些担忧地皱眉,“你不喜欢他吧?” 伊莲诚实地摇了摇头,“不喜欢。”亚比林感到自己总算做了件好事,因此忧郁的脸上也露出点笑意。 送伊莲出去后,亚比林听到侍卫通报说国王让他立马去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