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

    白毛大狗扭着屁股在树下、草地上尽情释放自我，小区公园路边灯光有些暗淡地亮着，熔化转角的光影，路上往来的夜跑人偶尔路过，想必皆是早已习惯这样的光线。

    叶柬跟在醋溜身后，打开手电盯着它，防止某个畜生玩嗨了乱扔私狗废弃物，干些丢脸的事。叶泊舟落在他后面，隔着草坪，晚风拂面，吹起衣角，传至耳边的声音略显失真。

    黑暗中，叶柬依稀听见他说去门口超市买东西，一会就回来。

    吃完叶柬带回来的甜食，捆绑销售附加晚间遛狗项目，表面是解决狗子卫生问题，叶柬无奈苦笑，承认这实则是他卑劣的弥补。

    五年光阴横阻，非只言片语足以概括、消解。叶泊舟会在叶柬抛出话题后，稳稳接住，在谈话中找到舒适又合适的位置，守在原地与叶柬保持适当距离，他把自己囊括在生疏以外，又谨慎地保持距离，生怕陡然转身，只是一场滑稽的独角戏。

    叶柬揪着醋溜的大耳朵，凝视叶泊舟走远的身影，默默叹了口气，狗子不耐烦地摇头摆尾，他只好帐然若失地松开手，低头喃喃自语：“该拿你怎么办呢。”

    “嗡嗡——”新官上任三把火，叶柬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连与小侄子散心的功夫还把手机揣在身上，一天的事务积攒情绪，热风振衣，耳边席卷夏日的虫声聒噪，叶柬赌气地想，不接会怎么样。

    手机装在紧贴大腿的裤兜里，震动明显，脚边绕着他转圈的醋溜停下来，歪着头瞧他。叶柬疲倦地叹气，是上司的号码，手指按下催促不停的手机屏幕，接起电话。

    “喂——”

    “在这。”

    叶泊舟放下手机，在对面出声的那一刻，眼皮抬起，漆黑的眼珠锁住不速之客。

    “叶泊舟，”那人走上前，说：“我在这。”

    嘶哑的虫鸣纠缠郁热的晚风，冷眼看过灯火通明盖过银河星斗，昏暗的路灯潦草地铺在

    地面，剩余边角碎料不甚在意地倒进叶柬眼底，旋即，消失不见。

    晚间过路人注意到草坪上的一人一狗，责任心重的，会留心狗主人有没有认真在捡，

    嘀咕那些敷衍了事的可真是糟糕，聊到现在年轻人一天到晚捧着手机，对自己、对别人，一点都不负责的。

    “小伙子，”一身专业运动装置的大肚腩大叔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抹了一把脸，眯着眼，直到叶柬放下手机面转向他，他才悠悠地继续说：“你捡这个狗的粪便哦，是需要专心一些的。”

    大叔很委婉地提议，首先表达对养狗人士的同理心，以及当下年轻人与日俱增的压力，最后，适时点明对话的主题：认真捡粑粑！

    踩到谁负责！

    ……

    叶泊舟回来时，叶柬还傻站在那里，表情空白，似乎受到很严重的打击。

    成澈是叶家的常客，洗漱用品样样具备，叶泊舟为了弥补谎言，特地先走进门口小超市，在收银台边捞了几瓶冰镇汽水，装模作样。

    他不明白简绪来这一趟有什么意义，他不会任成澈同他走，而见面后，简绪并没有表现出电话里那般咄咄逼人，他甚至只是递给叶泊舟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干净衣物，便一句话不想于与叶泊舟多话，趁叶泊舟低头粗略扫视的功夫，扔下一句“谢谢”后，人就大步离开了。

    叶泊舟捏紧的拳头都没又机会送出去。

    这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冷清的样子不似成澈会感兴趣的，过于凉薄，很聪明的长相，看起来不容易被哄骗。

    叶泊舟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图标上又冒出了红点，略过蹦出的快递消息，在备注简绪的号码的短信里，叶泊舟确认他说的是：我已经到了。

    居然只是“来”这么简单，他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把这条消息当回事。

    可能是手有些痒了，叶泊舟这么想，消息发来后，他抬眼看见叶柬与狗亲亲热热闹在一起，他简单地打过招呼，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上涌，在心底已经盘算好到时候如何编织谎话，解释救护车出现的原因。

    反正不是因为他要去，叶泊舟笃定想到，自己只需要安慰一下成澈，或许，成澈并不在意，甚至会责怪叶泊舟，怎么先下手了。

    却不想，鼻梁上架着细黑色眼镜，身上还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在暖色的灯光下，很冷淡地递给叶泊舟一个纸袋，并没有叶泊舟按照想象的那样发生什么，这令他心中不快，拳头打在棉花上，他尚没有起势，对手因兴致缺缺，退场了。

    “怎么了？”叶泊舟说完一愣，觉得自己好像总是在问这种问题，而且，每次的对象都是叶柬。

    所以叶柬，回来的这段时间，你过的，称心么。

    小区的灯太差劲，从大门穿过楼群，远远地看去，那一小片空气中只亮着很小的区域，放入叶泊舟眼里，过滤色彩，剩下黑白光影，标记警示为仅供参考。叶泊舟踏上草坪，伸出手轻轻触碰男人苍白的脸，酷暑天，他在指尖舔到了浓稠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