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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娜惊魂未定地跟在父亲身后。要不是父亲执意要带上她一起去旁听,米拉娜真不知道怎么跟那个恶魔相处。虽然这一次是她的父亲有先见之明提前安排好了脱身之路,米拉娜仍然为那种无助而深深沮丧着。她的父亲是一个狡猾老练的政治家,根本不需要一个傻乎乎的高中女生拯救。但是……在那样的场合,米拉娜总是迫切地认为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特别是当她知道她能做点什么的时候。 艾弗拉法大公神态自若地走在她的身边,好像刚刚只是吃了顿不太体面的早餐。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着,但是看得出来,他肯定和米拉娜在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你做得对,不要受他的挑拨轻易许下愿望。”他赞许地夸奖。 “爸爸!”米拉娜终于受不了地大叫,然后她就忍不住哭起来。 大公闭嘴了。他困惑地停下脚步,像是一个第一次谈恋爱却总是猜不透女孩心思的大男孩,不知道为什么女朋友突然就发起了脾气。 这样的父亲甚至让她有点陌生和害怕。仿佛就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侮辱会给女儿造成怎样的伤害。难道他已经被习惯于这么对待了吗?这就是他的生活吗?这让米拉娜几乎疯了。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她哽咽着说。父亲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你很在乎这些,看得出来你和他有些相似之处。”大公饶有兴趣地说。“嘘——别打断我。你受到了人界的教育,你的情感模式和像塔尔马伦那样的有父母生出来的高等魔族是一样的。你们把尊严看得太重了。但是我,我没有收到过那样的教育,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们羞辱我,是怕有一天自己会被如此羞辱。他们贬低我的尊严,不过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尊严。而这些对我来说都无足轻重, 不过是一张昂贵的包装纸。我可以模仿出一些被羞辱的反应,这无伤大雅。可实际上真正令我在乎的是动机——如果对方的举动是出于敌意和杀意,这就是我不得不考虑的事情了。或者,因为轻视会给我带来一些不必要麻烦,也是需要及时纠正的事。阿加尔并不想要杀掉我,他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只想找找乐子。让他对我抱有兴趣不是一件坏事。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米拉娜试图辩解,“尊严是自我价值的体现,如果有人否认、贬低你的价值,愤怒不是最自然的反应吗?怎么会是教育的产物呢?” “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大公严肃地说,“退一步,就算是毫无价值,我也想要活着,为此我愿意支付一些必要的代价。如果你像我一样能看清楚你生命中真正想要的什么,或许对其他事看得不那么重要了。如果你不够强大,你只有一件事可以专注。现在明白了吗?” 米拉娜还是不明白,也不想要明白。父亲已经是一国之君,却也每天过得如履薄冰,不得不拼尽全力才能够在这样的斗争中存活下来。既然尊严不过是一张昂贵的包装纸,那么其他的东西呢?如果天平的一端只能放得下生命的话,那么爱呢?爱也是天平的筹码之一吗? 她不经打了个寒颤,面前的男人让她有些害怕起来。她想到了那句老话:不要考验人性,因为人性经不起考验。米拉娜觉得如果自己开口去问,父亲肯定会用最诚实和直白的语言回答她,而那一定是一个她承受不住的糟糕答案。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些天天听着音乐、吃着精饲料的宠物猪,只为了必要的时候能以更好的价格卖进屠宰场。 “我们回家吧,爸爸。”米拉娜闷闷不乐地说。 大公长长舒了口气,露出笑容。“这就对了,米拉。这里不是你这样的孩子待的地方,你应该尽快回去,回到正常的世界去。不然神父就要等得着急了。” “那你呢,爸爸?”米拉娜说,“我是说我们一起回去。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这是办不到的。”大公柔声说,“我很想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但是我暂时还不能。人界有人界的法律,魔族到人界有非常严格的限制。就算你真的带我回去,他们还是会把我送回来的。你必须自己回去。” “那我也不走了。只要我还能帮上忙,我不会把你留在这里的。”米拉娜坚定地说,“这是我的坚持。” 大公并没有特别意外,就像是早就料到这个答案一样耸耸肩。米拉娜想了想,又说:“如果,我现在就杀了那个家伙呢?我可以不要剩下的愿望。” “这恐怕不是最好的选择。”大公说,“杀了塔尔马伦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如你所见,塔尔马伦本人对于治国方面毫无天赋,塔贡国的实际权力主要落在议会上,这才是我们真正要面对的敌人。来吧,接下来可能会是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