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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祟

    安正家里的事弄得差不多了,梁年这边还是忙得脚不沾地。差不多过去小半个月了,安正回来的时候梁年去外市出差了,没能去机场接他。他们最近都只能微信联系,视频也不算多,常常不是这头不方便就是那头不方便,好多时都错开了。

    赶在这节骨眼儿上,让安正想起来他跟朱子楠的事。

    那时候他生病一个人撑着去医院,抽血、等结果、排队缴费、拿药......一会儿三楼,一会儿一楼,一会儿东院,一会儿采样间,所有事自己一个人办完后都要透支了,本来就是生病的身体,更加倦怠。他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给朱子楠打电话,第一个没打通,再打就是占线,再打还是占线,就这样打了八次,心灰意冷。他没流眼泪,但心里已经抽空了,也没有吹风,但他也觉得灵魂已经失重了,原来诗里说的是真的1。在他起身要离开的那一瞬间,他接到了朱子楠打回来的电话,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责怪或者发脾气,很平静地拿起了电话贴在耳边。

    “你在和谁打电话?我打回给你一直占线!”

    当听筒里传过来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安正内心最后的坚韧终于还是断了,如同正在演奏的古筝突然崩了弦,预示就不太好。在和谁打电话?在相互打电话,相互占线!没有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真实感,没有手掌不断划过你的背脊的安抚感,没有拥抱在一起听到你心跳知道你在我身边的安全感。没有,都没有!

    就像现在,他和梁年的微信往来几乎是不求回报式的,你告诉我一声,我告诉你一声,甚至有时候再看到对方的回复的时候都已经忘了自己先前说了些什么。

    潮水决了堤。

    一方面安正希望梁年能在他的领域有一番大作为,一方面他又害怕自己跟不上对方的步伐,也害怕像从前那样两个人明明在同一平行时空却怎么都触及不到对方。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安正能感受到,梁年也能。

    梁成业几乎是放手给梁年了,他已经不太管集团的事了,所以梁年一直在东奔西跑,实打实的是个“空中飞人”。但梁成业也没闲下来,之前那个乌龙事件的男主角终于在几经周折后上场了。

    说是乌龙就真是乌龙,梁年和梁成业以为这两件事是两拨人,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那帮老狐狸本来确实是只想搞搞名声什么的,最多就是道德上有所不良影响,没有想要真的制造犯罪性质的活动。但有两个老狐狸的儿子吧,也是不争气,不学无术就算了,仗着家里有点钱又爱挥霍。有几次在饭局上年轻的一辈被拿出来比较,年长的人喝多了说话也是没顾忌,有时候公开场合就批评起来。一两次还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多几次了脸上也挂不住,本就是纨绔子弟。本来做老子的就不是正经心思的人,这两个小的更活络了,一合计就整了这么一出。

    真正的孩子父亲是也不是这两个公子哥中的任何一个,所以当时梁成业和梁年筛选了那么多选项都没有找到相关联的人,因为本就是个陌生人。纯粹是失足少女在外面乱来的,恰好有人拿人民币来砸自己,数额可观,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他们改了鉴定书寄给梁家,以为能掀起一场大风波,但梁家势力和地位都不容小觑,不是两个花花公子可谓异想天开的低能cao作就能撼动的。

    梁年在外省下机后得知了这个消息,真是哭笑不得,但事情总算是有个交代了,后续的事情,无论是私下解决还是对簿公堂也不必他去插手,倒是一身轻。

    他这次是和集团的人一起来办集团的事情的,但他把佟麦一起带过来了。游戏公司的业务谈下来了,要合作,双方相互调动了一些人员去对方公司。加上梁成业不再打理集团的事情后也能盯着点,再者,在这之前,梁年已经计划要把游戏公司融进集团,所以先抽调了集团的高管作为代理兼任。

    这没什么奇怪的,集团连旅行社都有,有个游戏公司有什么不可。

    这次见的都是一些高官,也掺了几个当地做政府项目的公司的老总,旧改的,绿化的,公路建设的都有。一行人直奔酒店稍作休整就出发去事先约好的饭店去了,一行人就是法务部、投资部和资产部的老总,以及佟麦。还好路上也没堵车,到得挺早的,进包间只有寥寥几人,但彼此又不熟悉,只好简单寒暄了一下。好在没过几分钟有共同认识的人到场,才破了这尴尬,陆陆续续人到齐了才叫起菜。

    梁年是真的饿了,飞机餐难吃,睡眠又不够,下飞机还收到乌龙事件的始末,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着的。还没吃几口菜,就开始喝酒,无色的液体一杯杯下肚的时候,从舌头到食管到胃部灼烧感都很明显,但他还要装,他代表的不是他本人。

    也不止他,其他老总也无一幸免,其实在场所有人除了佟麦和另一位名叫水吉的女士以外都无一幸免,不是什么性别优势,也不是什么性别歧视,单纯两方都需要人清醒罢了。我敬你的权,你敬我的钱,推杯换盏,这种场合不都这样嘛,司空见惯了,说是说饭局,根本没吃上几口饭,酒倒是都入了五脏六腑。所以总得要有人能清醒地在第二天复述出昨天的事情,能在自己方有人说出不合时宜的话,做出不合时宜的行为的时候及时制止,以及安全地送他们去到该去的地方。

    差不多到十点半结束的,人员特殊,那些花花肠子是搞不得的,就各自散去。喝得太猛了,梁年胃里没什么东西又吐得一干二净。回酒店的路上让佟麦搜索了一下有没有喝粥或者喝汤的地方,佟麦实在没在附近搜索到什么喝粥的地方,最后选了一家白果炖鸡的汤锅店。锅上来后一人先干了两碗汤,还没下菜佟麦就叫老板给锅里加汤,带着愁容不停地说抱歉和谢谢。

    宵夜吃完才算恢复了点力气,回酒店才睡了个好觉。

    梁年还是给安正发信息说他回到酒店了,又加一句说今天喝得不行了,吐了好几回。

    其实已经快十二点了,他没想过安正会立马回复他,觉得他应该睡了。但手机瞬时震动,仿佛是老天爷告诉他:你想多了。

    安正:现在好些了吗?

    他以为安正在家里,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的直接把视频甩过去了。

    不是立马接的,大概等了有六七秒的样子才通上。

    “还难受吗?”

    安正接通后先问话的,但梁年没有立刻回,他看到的背景不是家里,灯火通明的街道,还有大排挡的招牌明晃晃的。

    “你在外面?”

    他没有理会安正的关心,而是直接了当的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嗯,在外面,和朋友聚餐。”

    安正很巧妙地慢慢换了个角度,一个看不到后面是些什么招牌的角度。之后有一段时间的沉寂,梁年在回忆他的朋友。随后问是不是宋小元,安正说不是,梁年又问是不是陈伍生,安正也说不是。

    “那你还有什么朋友?”

    梁年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视频通话,没有撤回的余地了。

    是呀,安正也在想:我有什么朋友呢?来往的人大部分都是点头之交,再多一点交集的是同事,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同学在一个机场工作,他们甚至都不是同班同专业的,也就是校友罢了。剩下的,梁萱,佟麦,林达齐吗?他们不也是跟你有关系的人吗?我在G市再不认识朋友我就真的没有朋友了。

    “同事的朋友,也才认识,也可以不算朋友的。”

    他没什么情绪地说着这句话,就好像梁年怎么定义这些关系对他的心情都没影响,他不会因此而有所起伏。梁年有点生气,或者说有点吃醋了,但不想表现得太明目张胆,又问安正说还要多久才回去。

    “可能还要一会。”

    “一会是多久?”

    即便是转换了方向,梁年看不到但能听到有一些此起彼伏地摇骰子的声音,其它别的玩法的也有,比如:人在江湖飘、乱劈柴。梁年更生气了,但好像又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生气,这是正常社交,问题不大,但就是生气,没等到安正的回答又语气硬朗地再问了一遍。

    “要一会呢,我刚出来没多久!”

    “你奶奶刚去世你就在外面我玩的这么起劲儿吗?”

    头先回答的安正还是很温顺的,像等人回家的小狗,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都太温顺所以但凡有一点违背主人意愿的想法都能激起他的怒意。

    梁年说完这话之后是真的追悔莫及,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安正也惊了,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是的,从他的年哥嘴里说出来的话,他笑了一下,是很鲜艳地笑了一下,“是呀,我太不应该了。我现在就回。你也喝多了,早点睡吧!”一分一秒一帧都没停留的就关断了视频。

    梁年再怎么打过去他都不接,只好发微信,发了千百十次对不起,说自己喝多了胡乱说话让安正别往心里去,别生气,67条信息,安正一条都没回复。

    翌日,梁年醒来还是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算了,他眼睛有点痛,揉了揉再看微信,有未读,但不是安正回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