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翻山绝岭(高甜恋爱)
不等他们讲话,高寄远转身就跑。 慌乱中,他把护照揣进胸口,忐忑地回头望一眼,只见门边母亲的影子将淳叔叔挡在身后。他心乱如麻,只剩个清晰的指向:护照已经到手,他要立刻逃离这混乱的一切,逃到哥哥身边去了。 但刑妍的手腕远比美貌更出名,不出两个小时,高寄远就被母亲的人从机场逮了回来。 一进家门,他就看见阿淳。阿淳站在客厅里,也看见了他,男人先是一怔,而后慢慢垂下头去。高寄远明白,这个自幼照料他的叔叔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就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和母亲的偷情。 偷情代表着不忠,而不忠是他正痛恨的事之一。他现在不想跟他们讲话了,因为这个原因,他也不想去找哥哥了。 他太讨厌他们了,讨厌他们每一个人。 邢妍出面终结了这场闹剧,出乎意料,刑妍并没有发火,只是语气平和底问他为什么要偷护照。 他不回答,刑妍便故意说:“寄远,你哥哥走了,你不高兴吗?” 他一愣,恼羞成怒地抬起脸,和母亲对峙。 刑妍还是没有对他的冒犯生气,依然平和道:“寄远,mama想问问你,这些年我有哪里对你不好过吗?” 高寄远又一愣,仔细想想,母亲确实从未在物质上亏待过自己,吃穿用度和哥哥都是一样的,别人都说她偏爱哥哥,但他和哥哥都知道:母亲对他们俩是一样的淡漠,她的爱是冷的。 他没有第二个母亲,也不知道别人家的母亲是什么样的,没法对比,只好抬起眼睛望向邢妍。 “这就对了。”刑妍赞许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和你哥哥感情好,这是对的。你们是亲兄弟,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是这样亲近的,你想去找你哥哥,跟我们说一声就是了,干嘛要偷东西呢?” 高寄远心中惊喜,可是却又觉得那里怪怪的。他一向是更听不懂大人说话的那一个,习惯性地用沉默以示听懂了,也知错了。大人们通常都不会迁就他的愚钝,刑妍更不会,但这一次,刑妍却很通情达理。 “寄远,你是我的儿子,和你哥哥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只是……你是我和你淳叔叔的儿子。” 邢妍勾了勾嘴角,她和高逢微容貌肖似,露出这种饱含疏离的温和笑容时,让他很难不想起高逢微,也让他下意识地不敢信任她。 “我们,还有你哥哥,我们才是一家人,不知道这样说你明不明白?”邢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背。 高寄远不敢置信,可邢妍的表情那么平静,好像这本就是事实。她正在等待着他接受这个事实,而且他最好快点接受,否则…… 一分钟后,高寄远轻轻点了点头。 刑妍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同时瞄了一眼腕表。 “乖,mama还有事,必须走了。” 她起身走出两三步,又停下,回头说:“对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跟你爸爸——哦,你哥哥的爸爸出去应酬,以后你不想去,就不用去了。” 深夜,高寄远听到卧室门被打开,有脚步走进来,而后内室门被轻轻敲响 “谁?” 阿淳心中酸涩:“寄远,是我啊。” “……哦。” “我可以进来吗?” 沉默许久后,高寄远才同意:“可以。” 阿淳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内室,像每一次来捻被子一样熟练而安静。高寄远背身躺着,怀里抱着一个枕头,阿淳走到床边,手掌轻轻地握住儿子的肩膀。 以前他总担忧小的不如大的结实,朝夕相处不觉变化,和记忆里的小rou墩子一对比,才发现已经长大了这么多。明明昨天还是个只会要吃要玩的小孩子,今天却像大人一样有了忧愁的心事。 阿淳无声叹了一口气,柔声唤道:“寄远?” 听到这句,高寄远才转过身来。少年的眼睛大而明亮,含着湿漉漉的目光,两排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又垂下去,让出聆听的空位。阿淳也垂下眼睛,提起衣摆坐下来,一坐下,高寄远便控制不住情绪地一头扑到他怀里。 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高寄远抬起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大声抽泣起来。 待高寄远宣泄,阿淳听见他闷闷地问:“大家都知道吗?” 阿淳心头一酸,连忙说:“没有的,没有别人知道了。” 高寄远趴在阿淳温暖的怀抱里,瓦声瓦气地追问:“那……哥哥也不知道?” 阿淳伸手抹干儿子的脸颊和鼻头,摇了摇头:“不知道。” 得到这个答案,高寄远终于真正地放松下来,像从前那样安心地靠在阿淳胸前,接受阿淳温柔拍哄的手掌。嗅着熟悉的暖香,他忽然又高兴了,因为淳叔叔的关心终于师出有名,他也是理所当然被偏爱的那种孩子了。 可是,他又想到另一个存了私心的问题:“你们不怕被发现吗?” 阿淳愣了愣,嘴角浅浅一扬:“不怕。” “你mama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我们就生活在一起了——跟你和你哥哥有点像,要是我不在她身边,那别人才会奇怪呢。” “那……你们没有分开过吗?” 阿淳想了想,回答:“也有的。” “什么时候?是因为爸爸——哥哥的爸爸……”高寄远好奇地追问,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才住了嘴。 但阿淳并未责怪,只是说:“不是的,你mama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太忙,就没有让我跟过去。” 听到这里,高寄远又觉得心里不好受了。哥哥去国外念书也没带自己,这么想来,淳叔叔当时肯定也和自己一样郁闷吧。 “那你后来去找她了吗?”他问。 阿淳酸涩地笑了笑,抹开额头的碎发:“我不能。寄远,你mama是要做大事的人,但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她允许我留在你们身边,让我照顾你们,已经很知足了……” 高寄远见阿淳声音渐哀,忙岔开话题:“放寒假我可以去英国吗?” “这个嘛,”阿淳迟疑片刻,“你要先跟你哥哥商量,等他同意了——” “他同意!”高寄远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兴奋得像明天就能出发,怕阿淳不相信,他补充道:“他告诉我的,让寒假的时候我去找他。” 阿淳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也不忍心泼灭他的希冀,拉他躺下来:“好吧,那你在此之前可要听话一点,别惹他们生气。现在先躺下睡觉吧,再长高点,到时候吓你哥哥一跳。” 秋天像落叶一样转瞬即逝,又捱过初寒,总算到了放寒假的时候。高寄远启程伦敦前一周,就早早地做好了攻略。 不是旅行或者参观的攻略,而是关于诸如最快抵达哥哥公寓的路线、哥哥的学院在剑桥的哪个区以及如果发生突发状况他要怎么联系到哥哥。 这些攻略显然是有用的。因为此时此刻,高寄远正独自坐在留学生公寓门口,而他朝思暮想的哥哥——高逢微人在巴黎,没下飞机。 高寄远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身后是教堂一样的白色公寓大楼。时而有好心的当地人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只是摇头,也不讲话,到后面连头也不想摇了,趴在行李箱拉杆上含着眼泪吸鼻子。 明明早知道我要来的。他越想越难过,连饿也忘了。 一直到傍晚,高逢微才给他回电话。 “钥匙联系管家拿,其他的自己解决。”哥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我暂时还不会回来。” “你在哪儿?”如果人类的尾巴没有退化,那么英国人民抬起头就会看见某个亚裔小男生被自己旋转的尾巴带上了天,“我去找你!” “……不行。”高逢微懒懒地回答,高寄远听见他在喝东西,忍不住也干咽了一下。 也许是分别了太久,让他忘记过去经历的诸多凶险,他勇敢地反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高逢微一口回绝,但很快又罕见让步,告知他:“我后天回来。” 于是高寄远选择记吃不记打,忽略掉哥哥伤人的严厉,开开心心地收下了承诺。而远在巴黎旅行的高逢微在挂断电话后,将手中的鸡尾酒杯放回茶几,低头对身下的金发男人道:“Allez,Baise-moi.”(法语;“来吧,继续。”) “C,est votre mari?”男人用一口低哑的巴黎腔问道。(“那是你的丈夫吗?”) 高逢微捡起男人胸口的烟盒,衔出一支点燃,悠长地吐着雾线答:“C,est mon frère.”(“是我的兄弟。”) 男人不明所以,依然笑了笑。男人一头白金色的顺滑短发,碧蓝的眼睛如海般澄澈,高逢微看着男人英俊的脸庞,也笑起来,而后将手肘撑着沙发背将姿势坐正。下一秒,他赤裸枯瘦的身体被顶得往上一荡,未燃尽的烟灰断裂滚落到大腿上,他拧着眉嘶一声,将散落的头发捋到头顶,闭上眼享受性快感。男人的目光滑向他枯瘦的肋骨,那深凹下去的苍白小腹,此刻浅浮着自己yinjing的形状,他的嘴唇像干枯发白的玫瑰,整个人坦然着一种极度不健康的丧气。 像在和地狱中的魔鬼交媾……不,魔鬼的皮囊大多是丰臀肥乳,他更像个死期将近的堕落天使。 他们已经在这间卧室里颠鸾倒凤一天一夜,茶几下边还扔着一份体检报告,为了成为这位东方美人的入幕之宾,男人已经精心准备了好几个月。高逢微的假期并不长,漫长的等待和欢愉的短暂,让两人的相处蒙上某种神秘而浪漫的氛围。 当夜幕降临,精疲力尽的两人相拥着入眠,男人抚摸着怀中人乌黑柔顺的发尾,注意到情人因燥热而恢复血色的嘴唇轻轻翕张,呢喃着什么。 男人凑近听了一阵,那似乎是一个名字,仔细分辨后,他忍不住问:“Qui est Jimmy?”(“谁是吉米?”) 与此同时,剑桥郡市区某间灯火通明的公寓终于晦暗下去。高寄远满意地拉上干净的窗帘,转身靠在微波炉旁的料理台前,环视打扫干净的公寓。 叮——微波炉发出cao作完成的提示音。 高寄远打开微波炉,取出重叠在一起的汉堡盒和炸鱼块盒,狼吞虎咽地吃完一餐,他爬上床躺下酝酿睡意。 高逢微的床并不大,比酒店双人床要小一点,跟家里的比就更不够看。高寄远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买一张这么小的床——两个人根本不够睡。明天他得出门订张大床回来,毕竟还要待一个暑假,小床太不方便了。 并非如阿淳所想的那样奢华,这间公寓就坐落在大学附近的普通居民区里,面积不足百平,更像酒店套房,除了卫生间,其他功能区域都是开放式的。睡前,高寄远坐在床上环顾四周,这种非封闭的就寝环境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他想不出哥哥为什么要租住在这种房间里, 但好在高逢微走的很匆忙,没有更换的毛毯上还残留着主人的气息。高寄远裹着有高逢微气味的毯子,躺在小床上从家具摆设倒推哥哥的生活轨迹,逐渐昏昏睡去。 巴黎某间高级酒店套房,男人抱着被梦魇困扰的情人,忍不住又问了一遍:“Qui est Jimmy? ”(“谁是吉米?”) 高逢微喘息着坐起来,男人的手搭上他湿透的后颈,那种隐晦的掌控欲让他条件反射地恼怒,抬手打开对方的手臂。 他翻身下床,套好裤子后站起来,一边拉上裤链一边寻找自己的衬衫。男人光着身子跟下床,在他身后打转。高逢微没太睡醒,穿上大衣时,脑子里才记起来男人那句吉米是谁。 吉米是谁?但他不认识任何一个吉米,他也不知道吉米是谁,更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那么问,因为除此之外,他的脑子里只有梦里残留的母语呜咽,两只讨人厌的小白狗穿着蓝裙子手拉手站在梦里“哥哥”“哥哥”的叫不停,简直像恐怖片。 提上箱子拉开门时,男人气急地一把拽住门,用英语朝他大吼道:“Where are you going?” 他被这声大吼叫停在原地,想明白了:死老不懂中文,什么Jimmy啊。 于是他再次抬手打开男人的手臂,侧身安静地通过。男人还在原地不知所措,像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孩子,他这才朝男人露出一个微笑,心善地解释道:“I,m going to Jimmy.”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高寄远渴醒来的时候,手机呼吸灯慢悠悠的闪着他的眼皮。他趴在枕头上,摁亮瞄了一眼: [车钥匙在衣帽架上,一小时后来机场接我。] 高寄远腾的一下弹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了哥哥的归来还是因为时间已经过半,他着急忙慌地套上裤子,踩着裤脚趿上鞋,开了灯又去衣帽架上摸钥匙,好容易拉开门,又折回来抓到自己的卫衣,一边套进胳膊里,一边三步两步往楼下跑。 总之,当高逢微走进机场外的泊车区时,高寄远成功完成了这个任务——一辆薄荷绿的凯迪拉克刚刚在白线内停稳,敞篷座椅里,高寄远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正把卫衣兜帽扣在头上,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抽绳。 “高寄远——”高逢微把箱子放在了脚边。 少年的卫衣兜帽像狗耳朵似的被拽得一抖,随即向后摊开。高逢微在墨镜后注视着晒黑长高的弟弟从车里跳出后,向自己飞奔而来。 在高寄远距离他只有半米左右时,他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高寄远急忙刹住车,两只长胳膊风车似的晃了好大一圈。高逢微忍不住嘴角一勾,随后身体被扑得向后倒去。 兄弟俩向后跌了两三步才站稳,少年咚咚狂跳的心脏隔过几层衣服依然清晰有力得可怕,带动他的胸口也跟着咚咚起来。他的双臂被弟弟的胳膊用力箍住,只能勉强抬起来,抓住对方的后颈。 “好了,放开我。”他仰起头说。也许是因为有墨镜的遮挡,威慑力没有那么强烈,高寄远依然用力抱着他。 他只好抬起手指揪住弟弟后脑勺的短发,用力向后拽。高寄远这下不得不松开手了,依然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茫然地望着他。 “……哥?”高寄远傻愣愣地叫他。 高逢微抬起脸,猛地吻上那张干燥起皮的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