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坏人
翌日清早,待森林里巨兽走动的渗人声响消失后,云秀儿一行人开始行动。 从木师兄那讨要来的丹药符咒都是好东西,比他们交付在焰金兽那些个保命家底可要精贵得多。 一行人一边感谢木师兄的慷慨大方,一边丝毫不提昨夜围住木师兄眼巴巴地看着师兄,厚脸皮讨要个不停的事实。 装备史诗级增强,不过两天,云秀儿他们就完成了所有目标。 因着还有纸人大佬坐镇,他们竟真的打算去胧鹤境主的宫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久别逍遥派的大师兄。 “师姐,我们真的要去吗?” 陆鸣躲在距离宫殿不远处的浓密草丛中,身边是聚精会神查看宫殿附近形势的云秀儿。 他低声道:“去胧鹤境主宫殿的修士可有好多个金丹期的,一旦争执起来,咱们过去很危险。还有这宫殿,说不定也有什么玄机。” 云秀儿不为所动,只听到什么争执,立刻神气起来,“怕什么?咱们又不跟他们抢东西——当然,如果走运碰上了什么,该拿的也要拿哈!毕竟,咱现在可不一样了。” 她得意地挑眉,坐在她肩膀上的小纸人跟着点头。 “我、罩着!” “听见了没,陆哥,纸人大佬都发话了!” 诚师弟跟着狐假虎威,“况且这一批进入小世界的,修为最高的还是咱们逍遥派的人!大师兄可都出窍期了,有纸人大佬和大师兄在,咱怕什么啊!再不济,木师兄给的护命符咒也在呢!” 听木师兄说,那护命符咒最多能抵挡一次元婴修士的攻击! 木师兄什么大好人啊! 要是被求着的是他,肯定不会把珍贵的符咒丹药rou疼地分给一群可能再也不见的便宜师弟师妹们。 一群人起哄,作为全员中唯一不是大师兄迷弟的陆鸣显然说不过他们。 陆鸣无语凝噎,到底是闭嘴了。 要不是为首起哄的是云秀儿,他现在立刻扭头走人。 “没人了。咱们也进去!走!” 云秀儿一发话,一群人快速朝宫殿跑去。 胧鹤境主的宫殿宏伟巨大,尖塔顶端直入云霄。他们这次进的是偏门,准备只在宫殿外层转一转。至于斗争激烈的里层中心,云秀儿一行人还是颇有自知之明地选择避开。 可心里的算盘打得极好,等到实战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偏门刚关上,方才还正常的宫殿忽然变得一片漆黑,云秀儿一行人只觉得背后被一堵墙用力快速推转着,被迫颠倒前进,很快就开始晕头转向。 “诶诶诶额——这什么东西啊!怎么一进门就有机关啊!” “我刚就说别走偏门嘛!又是云师姐挑的路!” “话说回来,大殿正门人来人往的,咱完全没必要偷偷摸摸进偏门嘛!” “树大招风,你们懂不懂这个道理?亏我平日里还教过你们!” 云秀儿理直气壮,“怕什么!纸人大佬在这呢!” 纸人大佬虽然强,他们可是有一群人呢…… 众人心慌得厉害,好在过了一会儿那种快速的推背感消失,面前的路也重新恢复明亮。 他们四处张望,只见两侧是高耸的红墙,上面雕刻着白鹤展翅图,一眼望去格外震撼。而眼前是不见尽头的深邃长廊,不时有木雕推门出现,他们推门进去,屋里一片空荡,如此往复,全部都是空荡的房屋。 而每向前走上一段路程,高墙两侧各出现一条与之前完全相同的道路,可以选择继续前进,或者重新选择线路。 胧鹤境主的宫殿居然是一个巨型迷宫! 众人相互对视,没什么别的办法,他们一群人只能向前一直走。直到面前的路怎样都走不到尽头,众人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这样走下去可只有一个下场,他们可不想困死在这里。 真遇到事了,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陆鸣,就连云师姐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就说了不要轻易进宫殿…… 但如今怪罪于事无补,陆鸣深吸了口气。他先让云师姐问小纸人有没有什么办法,可小纸人为难地一个劲摇头。 叶敬酒不擅推演玄阵,小纸人自然也不会。 没办法,作为一行人里唯一对玄阵有点造诣的陆鸣,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推演。 如此下来,众人又跟着陆鸣走了一阵,直到体力不支,绝望地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师姐,你觉不觉得自从咱们进入这个小世界,运气就格外不好啊……” 云秀儿一脸颓废,“回来咱们留张纸条,让师父给咱们挑块风水宝地。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大家还做同门。” “我看行,”诚师弟道,“就是我死后,能不能让师父给我烧一张大师兄的签名啊。” “啊,师父要是能要到的话,给我也烧一份吧。” “给我也来一份。” “诶诶,我也要!” “都说了大师兄签名手会累的,你们怎么都不懂体谅人啊。我也来一份。” 陆鸣:“……” 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死到临头还能耍嘴皮啊?可真给门派丢脸啊。 啊,原来是他们逍遥派啊,那没事了。 正当大家一起颓废地靠墙歇息时,小纸人忽然从云秀儿肩头跳了下来,小碎步跑到高墙边,抬头仰望。 众人的目光瞬间凝聚在小纸人身上,眼神里充满希冀。 ——莫非纸人大佬终于回想起来破阵的方法了? 只见小纸人的纸片手贴在高墙上,众人屏气凝神。 下一秒‘嘣’的一声巨响,满空气的灰尘土块飘荡。小纸人缓缓放下手,歪着头看他们,背后是一个巨大的墙洞。 “咳……咳咳……这、这、这是——” ……这是武力破阵啊。 “……原来这墙还可以暴力拆除啊。” “是啊……那我们刚刚为什么没想到?” “是哈……” “……” 众人渐渐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他们也纷纷试了试,但可能是修为不够的原因,高墙不为所动。 不过有了纸人大佬能够暴力拆墙的开头,众人就靠着小纸人一路暴力拆迁向前前进,走着走着,竟然真的撞大运地找到了一条出路! 等前方亮起耀眼的白光,一行人感动万分,你追我赶地冲出了出口—— “别推我!” “谁推你了?你别口说无凭诬陷人啊!” 仗着修为高,抢先一步跑出去的云秀儿双手高抬迎接日光,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终于!我还以为咱们要死在——大师兄?” 云秀儿的话噎在半路,睁大眼睛。 “大师兄?!”众人异口同声。 后续冲出来的一行人紧跟着停了下来,纷纷抬头向前望。 待看清高处屹立的俊美青年后,就连陆鸣也不由愣了一愣。 ……还真跟云师姐说得一模一样啊。 他还以为那只是夸张说法。 只见自高顶缝隙倾泄进来的日光洒落在屹立在楼台高处的青年雅白的衣袍上,远远望去青年身上如同镀上一层耀眼的晕光,不似凡人。 听到异响,青年侧过身,目光朝他们瞥来。那张被天道眷爱的俊美容貌没有一丝瑕疵,轮廓立体,眼眸深邃。一双桃花眼似是含笑,眼底却同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 青年的视线缓缓定在众人的浮云腰牌上,片刻,他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原来是师弟师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真、真的是传说中的大师兄啊…… 不愧是大师兄,不仅年纪轻轻修为高深,同他们师父修为一般,就连长得、长得也跟他们普通人不太一样…… 之前不见大师兄时格外热情的众人此刻纷纷扭捏起来,安静如鸡。 “呃,我们……” 为首的云秀儿硬着头皮出声,她尴尬地看了眼陆鸣。师弟面无表情,她只好轻咳一声,呐呐道:“大师兄,我们就是想过来碰碰运气,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想到真的碰、咳、恰好碰上师兄,那个,大师兄……这是宫殿出口吗?你已经拿到密卷了吗?” 大师兄那张晃人心神的俊俏脸蛋注视着她,云秀儿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狂跳的时候,脸烧得厉害。 不是,怎么能这么好看啊…… 燕淩卿温声道:“并非,我们还在宫殿之中。胧鹤境主的玄阵造诣高深莫测,机关密道每隔一阵都会变换一轮,四处藏匿杀机。我稍费了些时间刚到这里,至于你们……” 说到这,燕淩卿也稍显意外,他没想到这一群不过筑基期的逍遥派弟子们居然会闯到阵法中心。 莫非这群人当中有精通玄阵推演的天才? 大师兄、大师兄的声音也这么好听啊。 呃、不对,师兄是在问什么来着? 陆鸣一脸不爽地轻轻撞了云秀儿一下,出声解释道,“大师兄,我们是强行破墙进来的,并非是正常推演。至于什么藏匿杀机……我们也没感受到,可能是运气……好……吧……” 说到最后,就连陆鸣的脸上也多出了一丝迟疑。 说来幸运又不幸,他们一行人被困在这巨型迷宫中,却又走了狗屎运一般先是从未遇到过杀阵,后又凭借简单粗暴的破墙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出了迷宫的第一部分。 而且还是紧跟着大师兄,第二批到达这里的? 想到这,陆鸣回过味来了。 这是什么惊天大运气啊。 而一路次次遇到杀阵的燕淩卿罕见地沉默一瞬,开口道:“既然你们能走到这里,破墙之法也不失为一种良策。只是这宫殿中的高墙被施以秘法,元婴以下几乎无法对其造成伤害,你们是……” “是这样的大师兄!” 迷弟一号诚师弟率先反应过来,热切地回答大师兄的问题,“我们是靠木师兄送给我们的纸人大佬一路过来的,它同木师兄的修为一般都是元婴后期!我们这次全靠它出手帮忙!纸人大佬就在……就在……呃……” 诚师弟指向云秀儿肩头的手指一顿,那处空荡荡的,他瞬间傻眼,“云师姐,纸人大佬呢?你把它弄丢了?!” 然而一直咋咋呼呼的云师姐此刻只是一脸纠结,她身体僵着,不敢轻举妄动,小声道:“不是……它、它躲到我的袖口里了,还紧紧扒着我的手臂,似乎不想出来。” 诚师弟皱眉,狐疑道:“怎么会?大师兄又不是什么坏人,纸人大佬怎么可能自己躲起来?” 云秀儿抓狂道:“我骗你们干嘛啊!它真的不想出来!” 他们这样闹着斗嘴,高处的楼阁里却始终一片静谧。 渐渐地,云秀儿一行人渐渐噤声。 大师兄怎么不说话了? 只等他们等的心慌,云秀儿硬着头皮问,“大师兄,你怎么——” 话未说完,高处一道庞大的灵力忽然冲向云秀儿的袖口。 那威力迅猛,似乎是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方才还紧扒着云秀儿手臂的小纸人忽地松开,自袖口滑出去拼命向外逃。 然而实力差距在前,小纸人腿短手短在后。 还未向前迈上几步,冲向小纸人的灵力忽而变为灵线快速缠绕住它的身体,叫它跌在原地动弹不得。 “坏、坏人!放开!放开!” 小纸人大喊道。 它挣扎许久,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才缓缓落在小纸人面前。 而后,一双不停颤抖的手掌将小纸人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 小纸人用力滚动,试图滚出颤抖的掌心。 但它拼了老命,也只能气喘吁吁地趴在这温热的掌心上。 不得已,小纸人只能抬头望向这个让它感到威胁的青年,大声道:“坏人!坏人!” 可它生气地看着青年,渐渐的,声音变小了,态度也迟疑了起来。 “坏、坏人……” 漂亮坏人的表情……很奇怪。 “……师兄是坏人吗?” 沉默许久,青年缓缓开口,原本清透温和的嗓音已经完全哑了。 这个漂亮的坏人看起来似乎……似乎很难过。 跟随主人一齐进化的小纸人纠结许久,才想出一个词来。 它困惑地想,似乎在很久之前,它也见过这样的表情。 青年望着它,像是在透过小纸人看一个许久未见、日思夜想的爱人,缓缓扯出一个笑容。 一个真实的、不敢置信的、比哭看起来还要让人难过的笑容。 “……太好了。” 他说。 这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