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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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听我说 夕阳渐落，天空被一片温暖的橘光笼罩，远处发灰的乌云像是深不见底的某种恐怖预兆。 阿思走了后，柳柳联系上了何时。这一次没到十分钟，何时就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柳柳正趴在凌乱的床上玩手机，被子盖住他的下半身，只看得到露出的后背跟两条细细的手臂。 何时走近了他，没有说话。 柳柳仿佛感受不到对方身上的沉闷，合拢手机，抬头看向他：“今天的事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因为我的性瘾，你和我在一起，我无法保证自己不出轨。就算是这样，你还要和我谈爱情吗？” 元铮有一句话说得对，想要跟他谈情说爱，得先克服rou欲的诱惑，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才行。 何时在床边蹲下，静静地看着他，说：“我知道这是你推开我的方式，柳柳，你太缺乏安全感了。你给我十分钟的时间赶过来，不仅仅是在试探我，也是在给予你自己心理暗示。因为你不想接受任何人带有目的性的示好，我没能赶到，你就会认为自己赢了，拒绝我时也更有说服力，是不是？” 他的眼眸深邃且平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感染力。 柳柳移开了视线，轻轻哼笑一声：“不管你怎么说，事实摆在了眼前，我可以给你机会，可是下一次、下下一次你没能赶到我身边，我不还是会拉着别人上床？这是无可救药无法弥补的错误。我的上一段恋情是和室友，就算我跟他一天几乎20小时都黏在一起，我还是出了轨。这样没有原则的人，你还会继续喜欢？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就是特别的那一个，能够改变我？” 柳柳的话毫不留情，带着宣判似的反问，逼着何时直视他的缺陷。 何时沉默了一会儿，答案呼之欲出。但他还想再多思考一会儿，听着窗外的烟火声，房间里若有似无的情爱气息，他的思路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清醒。 何时：“我确实无法将你绑在身边，及时阻止你犯错。” 柳柳一脸的心知肚明，他垂下眼睛，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 “那么就请你找到自己的信仰吧。” “什么？”柳柳迷惑的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何时认真的看着他：“我们都身陷囹圄，但我很幸运能在那个时候遇到你。我愿意为了你而活，也请你找到自己活下去的目标，不管是因为谁，我希望你的每一天都能过得丰富多彩。” “……” 柳柳先是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种rou麻又激励的话竟然能被何时一字不差的说出来，令他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韩剧看多了？” 他注意到何时表情凝重，但耳朵红了，绝不是被台灯照出来的。 “如果你还是无法做到的话，”何时紧接着说：“我就只好采取非必要的手段来要挟你了。” 柳柳：“哦，怎么威胁我？” 何时说：“我手里有你的照片。” 他暗中跟踪了柳柳一段时间，能用来威胁的照片自然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部分。 刚才还在鼓励他，转头又一本正经的搞威胁。柳柳丝毫没有被唬住，反而哭笑不得：“你觉得我这样一个要家人没家人，要朋友也几乎没有的人，会在乎床照曝光吗。” 何时皱紧了眉头，不认同他的说法：“为什么会不在意？” 柳柳当真给他分析起来：“第一，你这是非法曝光，我是受害者可以报警抓你。第二，我没有嫖娼也没有强迫人，双方都是自愿的，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在意。还有一点，我本来就没有顾忌也没有牵挂，混不下去了大不了换个城市。是不是很有道理？” 何时：“……是。” “所以想要凭靠外力迫使我屈服，很难。” 柳柳下床穿衣服，何时看到他身上的斑斑点点，立刻移开了视线。 他说：“有办法的。” “嗯？”柳柳套上衣服，回头看他。 “等你毕业后，你会短暂失去一段正常的社交往来，在你找到工作之前，你是完全空白的，独身一人的状态。”何时说：“我会把你囚禁起来，关在我们的家，你没有办法出去，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其他人，更不会犯错。” “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找到活下去的信念，那么我会亲自教你。就像我一样，你只能为我而活。” 说完，空气陷入短暂的凝滞中。 柳柳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反驳的话。他看着何时高大的、背光的身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想开玩笑的说一句：囚禁也是犯法的啊。 可是话到嘴边，脑海里突兀的生出了一个想法——何时好像是认真的。 他被这个没来由的猜测吓的背脊一凉，决定先压下这个遥不可及的危险预知，毫无破绽的提了提嘴角，笑着说：“我该怎么回你……是不是该说：你可以将我毁灭，却无法打败我？何时，你挺了解我的，可是我不喜欢这样被束缚、被安排的人生。我为谁而活，怎么活下去，从来都是由我自己主宰，就算我哪一天不想活了，也和你们没关系。我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到来，不然的话，犯错的那个人就是你了，为我找寻信念也不是你囚禁我的理由。” 柳柳说的是真心话，自从被狠狠的伤害过了一次，他凭空领悟了许多人生的道理。 人为了自己而活，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他的现况。他没有对不起谁，也无需为了谁负责。 身陷囹圄的那个人绝不会是他。 然后，与何时的交谈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 － 周末，柳柳在食堂用过了中饭回寝，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有人在里面洗澡。 往常的周末，周昭然会回家，谢予老样子泡在实验室，很多时候都是柳柳一个人在。 他好奇的看了一眼周昭然的桌子，因为回家向来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又看了一眼谢予的床位，他回来基本都是因为要睡觉，此时还是整整齐齐的。 很快，浴室的门开了。 柳柳抬眼望过去，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那里。 “池壹？” 柳柳十分惊讶：“你搬回来了？” 池壹冷着脸，“回来取东西，出了汗就顺便洗了个澡。” “这样啊。”洗澡的理由有些牵强，柳柳不准备拆穿他，自顾自的整理衣柜。 池壹确实是有东西遗留在了寝室，大到电脑，小到洗面奶，都源于那一次撤离的实在过于迅速，才会因为不想多跑一趟寝室面对柳柳，就这么把几万块的电脑孤零零的留在了寝室。 不过，这一次折返，还特地挑其他两名室友不在的时候来，用意就有些昭然若揭了。 柳柳好心的探出头：“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池壹冷硬的回绝。 “你准备一个人跑上跑下搬电脑？” “我打电话喊人来帮忙。”说着，池壹拿出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 “哦。”柳柳感受到了对方刻意的冷漠，没放在心上，倒水的时候顺便问了问：“喝水吗？” 池壹的视线从手机上离开，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嗯。” 柳柳翻出池壹之前没带走的水杯，盛满水后放在桌上，自己也顺势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池壹不情愿的挪了过来，在他对面入座。 “好久没见了。”柳柳开了个头，对着他笑了笑。 池壹没有被他的笑容干扰到，指腹在杯身上轻轻摩挲着，撇了撇嘴：“少了我你们清净多了吧。” “嗯。” 听到应答，池壹气的做了个深呼吸，又听到柳柳后半句话：“但不是清净，是空空荡荡。” 柳柳手臂摆在桌上，随意搭在了一块儿，安静地说道：“你不在，寝室就像是缺了一大块，每次起床看到对过的床位是空的，心里就空落。” 池壹顿了一下，有很多话想要说，最后表达出来的，却只是一个不冷不热的：“哦。” 柳柳像是完全不介意他的冷漠，“对了，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池壹打断了，“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不问我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柳柳愣了一下，看着池壹冷冰冰的脸，小声道：“那，你好吗？” “好的不得了。”池壹发出一声冷哼：“我看你也过得不错。” “对不起。” 池壹：“……” 他别开脸，看着窗外，闷闷的说道：“别来这套，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以为我还会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未免太小瞧我了，我多的是人追。” 柳柳顺从的附和：“嗯，我看到有好多女生在学校告白墙上对你表白，你很抢手。” 池壹看着他：“一直都是。” 话题陷入了片刻停滞。 池壹出声道：“你在想什么？” 柳柳意外的张了张嘴：“没想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既然如此，池壹很快就会走出来的。他会找到喜欢的人，谈恋爱，然后慢慢忘记我，忘记我给他带来的伤害？” 池壹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将柳柳的内心想法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我从你脸上看出来的，神奇吗？” 气氛忽然变得剑拔弩张，池壹一语中的，柳柳没有说话，将下巴靠在了交叠的手臂上，垂着眼睛沉默不语。 见状，池壹哼笑一声，带着讥讽：“你真的没有心。” 他的声音很轻，说了这句话后，脸上的表情却十分难过。 “我是这种人。”柳柳平静的承认：“你今天回来，还有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池壹撑着额头，抹了把脸：“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复合的。” 柳柳“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分手后……你还找过别人吗？”池壹问出这句话时脸色发白，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还是自虐的问了出来。 “有。”柳柳说。 池壹自嘲的笑了一笑：“那天的事，你有没有后悔。” 柳柳其实不想再去回想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了，他觉得有些难堪。 “我感到愧疚，池壹。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也明白任何补偿都是苍白的，我无法给予你承诺，唯一能够用来赔偿你的似乎只有我这个人了。”柳柳开着玩笑，苦笑了一下，“靠近我，会变的不幸，你体验过了。为什么还想要知道那个答案呢？” 池壹盯着他：“我要听你说实话。” “那好吧。”柳柳看向池壹，无奈道：“后悔过。” 但那只是短短一瞬间，看到池壹义无反顾像是要从他生命轨迹中彻底撤离的背影时，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倔强，后悔自己的若无其事，也后悔自己一点也不柔软的话语给池壹带来致命一击。 但是…… “我不后悔跟别人上了床。”柳柳淡淡的说道：“重来一次，我还是无法抵抗诱惑，所以你那么坚决的跟我分手，是正确的选择。” 池壹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你——” 他怒红的眼睛有些吓人，像是随时都会暴走。 “我就是坏人，不意外吧。”柳柳迎上他的目光，勾唇笑了一笑，淡的随时都要消逝。 池壹一言不发，像上次看到柳柳牵着男朋友回寝室一样，愤怒的走了，门关的“哐当”响。那些被他遗留在寝室的东西仍旧被他遗忘了。 柳柳嘴角的笑容慢慢淡去，疲惫的叹了口气，把脸埋到臂弯里。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了很多他亲身经历过的荒唐画面。 想着想着，他呼吸放缓，马上就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响动。他揉了揉眼睛，湿润的液体本来就不多，一下就被擦掉了。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池壹。 柳柳：“？”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池壹臭着脸说：“身体的欲望本来就不受理智cao控，这下要是有个女生在我面前脱光了我也会起反应，但这不代表我想和她上床。你明明就是后悔和我分手的，为什么非要扯那么一大堆，让我感到迷惑，产生误会后你心里就好受了是吗？！” 柳柳还在为他的折返而震惊，讷讷的看着池壹边说边生气的来回走动起来。 池壹：“既然这样，我就从你的话里挑重要信息好了，那种你不后悔和别人上床之类的话我会选择过滤掉。你刚才说，你要把整个人赔给我是吧？” 柳柳这下回过了神：“……并没有这个意思，我是开玩笑的。” “可是你说出来了，代表你有这个意向。”池壹眼神犀利：“是你先不好好说话的，别怪我刻意曲解你的意思。你控制不了你的身体，但你能够控制你的心，告诉我，你的心在今天看见我的那一刻，有没有很高兴？” 不等柳柳回答，池壹说道：“有。” 柳柳：“……” “我先承认，我这次回来是因为想看看你。”池壹抱着手臂，转过身，不让柳柳看到自己有些发红的脸。他没办法一心二用，说出这些话不要磕绊已经够难的了，表情可实在控制不住。接着说道：“你没有逃避我，反而给我倒了杯水，说明你是想挽留我的，这是你的潜意识举动！” 柳柳：“……”是吗？ “不管是不是，在我眼里就是这样。”池壹转过身，双臂撑在桌子上逼近柳柳，来一手猝不及防的逼问，“现在你告诉我，我说的对不对？” 柳柳嘴唇蠕动了一下，显而易见，他是不会被虚张声势的池壹唬住的。要是他想，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许多反驳的话，一条一条驳回去。 可是，他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了，它在告诉柳柳—— 今天很开心。 柳柳只迷茫了一瞬，接而眉眼弯弯，“嗯，我想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