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前夜

    “是太子杀了皇帝！”

    “是太子杀了皇帝！”

    “是太子杀了皇帝！”

    花束拂过米色的塑料椅背，百合的芬芳滞留在空气中，走廊里人或多或少都要抬头看上一眼，留下惊鸿一瞥。

    皮鞋不紧不慢地踏过瓷砖，仿佛踏着某种听不见的旋律，在喧闹的人世间茕茕孑立。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翻着手里的病历，满脸为难，对身边拿着花的男人喋喋不休地念叨：“方总，您母亲今天状态不太好，可能会跟之前一样，有点说胡话，您别介意，也别放在心上，她这时候脑神经不受自己控制，很多话不一定是她自己想说的。”

    男人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医生：“其实您昨天打电话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听说您要来，突然就犯病了，实在是太不巧了。”

    医生在一间病房前停下脚步，窗明几净的玻璃上倒影出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黑色的要高一些，穿着仿佛要去哪个红毯走秀的西装三件套，面容模糊，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弧度锋利的嘴角。

    玻璃后的女人盘腿坐在电视机前，似乎正聚精会神地看电视，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散乱地铺在腰上，勾勒出一个几近少女的形态。

    花束在走廊里的椅背上轻轻敲了两下，仿佛敲在了医生的肝胆上。随即，拿花的人问道：“她还在看那部电视剧吗？”

    医生局促地一点头：“是，每天都看，护工之前想给她换部新的，她不同意，还发了好大一通火，后来就没人敢给她换了。”

    医生的话音刚落，电视机的响声就鬼魂般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尖锐的女声歇斯底里道：“是太子！是太子杀了皇帝！”

    医生大惊失色，连忙指示房间里的护工去把音量调小。

    背对着他们的女人察觉到异样，猛地回过头，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井，直勾勾地盯着玻璃外的两个人，面色阴冷。

    她两颊消瘦苍白，嘴唇上却涂着鲜艳的红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恐怖都市传说，无端毛骨悚然。

    医生噤若寒蝉，拿花的男人和她对视片刻，不疾不徐地推开门走进去，将花摆到她的床头，轻声道：“妈，我来看看您。”

    女人的眼珠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身体却好似被施了定身咒，坚不可摧地守在电视机前。

    “是谁让你来的？”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甚至堪称细软，是一把撒娇的好嗓子，小猫似的细声细气道：“本宫乏了，太子请回吧。”

    男人不为所动，拉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我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让我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女人没有回答，电视里的女演员却不知看见了什么，蓦地尖叫起来：“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男人听着这句十分应景的台词，忍俊不禁似的摇了摇头，总算露出了一丝堪称天真烂漫的笑意。

    “您放心，我没有什么花招，只是过来看看您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