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奔跑
柏青岑向盛雾迈进一步。盛雾半边脸被拳头撞出血红色,抬眼直直看着柏青岑:“他自己上的木马,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下不来了。” 柏青岑携来一身浓郁熏人的酒气,红红的细血丝爬在眼底。 盛雾心叫不好:柏青岑醉酒后有暴力倾向!盛雾立即便想起来现在不知状况的沈知砚,他正忧心如焚,柏青岑的下一拳已然招呼过来,盛雾抑制住反抗的本能,站着不动挨了这记拳头,伸手撑住墙面,喘着粗气稳住平衡。 箬竹味杀意nongnong,盛雾全身瞬时激起红色的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刺痒难耐,呼吸急促,拳头慢慢攥紧。 柏青岑走近他,身体侧面撞在墙上,倚着墙看着在他面前扶墙的盛雾。 盛雾不卑不亢道:“您喝醉了,我扶您上床休息吧。” 柏青岑伸出胳膊用手掌抓住盛雾后脑勺的头发,狠狠向下一拽,把盛雾猛掼在地上,手一松,脚顺势踩上盛雾的腰。 “他怎么上去的?” 盛雾摔得胸膛闷疼,压着火气:这傻逼是在怀疑他?有没有脑子?! “他说想提前扩张,我就出去避嫌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骑在上面下不来了。” 柏青岑踩他后背的力度懈了两分,盛雾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迟疑,懵懵呆呆,恐怕已经醉得没什么意识。 “扩张?他自己要上去?” “是……”盛雾语气平淡,话里却夹着刀子,“他怕您回来后不做前戏。” 柏青岑不说话了。盛雾点到为止,又说:“您醉得厉害,坐床上缓一会儿,我去给您买醒酒汤。” 柏青岑又问:“那你跑什么?” 盛雾维持着耐心哄着酒疯子:“我去买药,Omega受伤必须及时涂药,不然——” “没有我的允许不要擅作主张。” 盛雾气急。这人还讲不讲理了?! 他正要开口,忽然想到柏青岑现在思维混乱,这句话恐怕不只是对他说的——沈知砚在没有柏青岑的允许下,骑上了木马。 盛雾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柏青岑该不会也要对沈知砚这么发火儿吧?! 盛雾心乱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柏青岑被骤然响彻的音乐声震了震,微有些茫然地把脚撤了回来:“接,免提。” “喂,”电话那边是鹿竹安的声音,声音清冷,“我迷路了。我开车追柏青岑,柏青岑开太快把我们甩开了。现在找不到他。” “柏少已经到我们这儿了。你现在在哪儿?” “开到辰新南路了。” “开导航,你回家吧。事情解决了,谢谢你。” 电话那边一阵杂音,换成了习航逸的声音:“我们找到了柏青岑的手机,打算给他送过去,这人离了手机活不了。他手机里有重要的东西,丢了他就焦躁。” 盛雾喉结顿了顿。这谁?……柏青岑手机丢了? 盛雾回头和柏青岑对视一眼,意会地对电话里道:“好,我马上把地址发给鹿竹安。” 电话挂断,眼见柏青岑怒火稍熄,盛雾终于得空问:“沈知砚……下来了吗?现在在哪儿?” “急诊室。” 盛雾松口气,疲倦地把脑袋也搁在地板上,趴平。 “地上凉,起来吧。”柏青岑说罢,厌泱泱地揉了揉眉心,坐回转椅上单手拖着脑袋阖眼养神。 盛雾挑了下眉,心道这人恢复得挺快。他爬起来拍拍衣裤,把灰尘打下去。 柏青岑闭目许久,盛雾静静地站着,打开微信向鹿竹安发送地址。屋内沉寂片刻,最终柏青岑开口说: “去前台开一间情侣套房,不要情趣的。” 盛雾心领神会,连连答应着跑出去。 柏青岑半睁开眼睛,望着地板发呆,眸光晦暗,鼻腔、唇齿间都回荡着nongnong的酒气,重重层层的心思融化在发酵的酒精里拼凑不全,连他自己也难以说清此时此刻他在思考什么,好像想了很多事,却又在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 他闭上眼,意识沉沉浮浮,脑海中涌动着零散的画面。他站在园心湖的岸边,身边站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柏青岑隐约反应过来,自己又出幻觉了。这种近似于梦境的画面,总是在他最困倦时撕破他的意识闯进来。柏青岑看着自己,而“他”正看着湖的对岸。柏青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跳停止了一秒,明明这些场景已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无数遍,他仍不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真伪,猝然间毛骨悚然。 他看到沈知砚的短袖校服被掀起来,抱着头蹲在地上,几个Alpha将他堵在墙角里说说笑笑,有个Alpha说话时,随手高扬起足有一米长的粗棍子,砸向沈知砚露出的肩膀。 柏青岑瞳孔骇然紧缩,本能的呵斥声已逼到嗓子眼,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是他自己,“他”眯着眼低低地笑起来,仿佛兴奋得难以自抑,眼睛亮着光。 柏青岑知道自己那时在想什么,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失焦的眼睛望着在对岸绝望求饶的沈知砚。 耳边的笑声还在恶劣地折磨着柏青岑的耳朵,柏青岑只觉得恶心,怒火腾起,忍无可忍地向旁边掷去一拳—— 画面突转,柏青岑的眼前虚幻了一瞬,身体被抽离到一间屋子里,那拳头骤然砸在了沈知砚的脸上。 沈知砚被他捣歪了身体,头“咚”地撞在墙上,又颤巍巍地慌张爬回来,脖子上套着漆黑的项圈,绳索被拴在床杆上,刚才的一跌直接让他的脖子被勒出红印。沈知砚张张嘴却说不出话,伸出手,用最大力气抽了自己一巴掌。 柏青岑脑子嗡得一声,他听见沈知砚用气声说:“我错了……不要,生气……” 柏青岑的手难以克制地发抖,想要触碰沈知砚被抽出血印的脸,指尖碰上他皮肤的一刹那,沈知砚的脸皮便被撕裂般地脱落下来,露出其里殷红的血rou。 沈知砚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没了生息,柏青岑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僵在原地,面无人色。 柏青岑看着地上化成血水的沈知砚,怔愣许久,堪堪意识到这是他的梦,是幻觉。 他努力想从这场噩梦中脱身,却越陷越深,眼前血淋淋的场景和嗅闻到的浓烈腥气逐渐变得真实,柏青岑慌张地想逃离,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他疯了一样往前狂奔,眼前是一条陌生的看不见边界的街道,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他的内心粉碎塌陷,直到有人闯入了他的视野——沈知砚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周围的一切从虚空而变得清晰。 这是学校门口的马路,阳光乍破天际,树木明朗,沈知砚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意气风发地蹬着车,看到他后好像有几分迟疑,又腼腆地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 柏青岑还未反应过来,沈知砚就已骑着车从他身边掠过,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糯米香。 糯米香像是有魔力一般,柏青岑的惊悸得以安抚,他站在原地怔怔地回过身,沈知砚已骑车进校门,瞧不见人影了。 急剧的心跳,缓缓地慢下来。 心跳恢复平稳之后,柏青岑也睁开了眼,抬着眼皮,望着监控室。 忽然座机响起电话声,柏青岑站起身走过去,脑袋疼痛欲裂,皱着眉把电话接起来。 ——“哟,Abyss啊,你小子怎么带老婆嫖娼来了?老子到了,这儿保安不放人,出来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