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四

    云簌喜欢看谢临川练剑。

    谢道长身材高大劲瘦，舞起剑来仿若华山孤鹤，配上剑尖划破空气的清脆剑鸣，着实赏心悦目。

    这几日天气好，谢临川给小院里摆上了一张躺椅，让云簌出来晒晒太阳，他舞剑给云簌看。

    那日来给云簌送药的小弟子叫方乔，也是杏林一脉的师妹。她很喜欢云簌这个温温和和的师兄，总是寻了空来找他玩。

    云簌本来喜静，但自他病重以来，却格外喜欢孩子，愿意听听他们的吵闹。他身体不好不能陪她追逐嬉戏，但总有些小花样，编草人，翻花绳，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此刻一大一小两人正在树荫下看谢临川练剑，云簌躺在躺椅上，方乔拿了张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她性子活泼，看谢临川舞到精彩处直拍手叫好。

    此刻正是初夏，恰逢蓝花楹堪堪开始飘落的季节，落花落在云簌的发上，方乔伸出小手拂去了，“云起落花惊簌簌，云师兄，你的名字是从这里来的吗？”云簌抬起眼睫看她，“阿乔很聪明。”

    花期短暂，过了花季便随风簌簌而下，倒是比盛放时更有一番美景，只是终逃不过零落成泥的宿命。簌簌，冥冥之中倒像是云簌的宿命了。

    云簌有些出神，连谢临川何时收了剑都没注意到。再见他时，却是他端着药碗向他走过来了。

    方乔懂事，接过谢临川手中的碗，好让谢临川扶云簌起来。

    云簌在谢临川的搀扶下坐起身，低低咳了两声。

    方乔看着他坐好，将药递给他。云簌捧着碗慢吞吞喝了，轻皱起好看的眉。

    云大夫给不知多少人开过方子，自己却怕苦得很。他常年服药，谢临川袖口里便常年藏着糖果，他拿出一颗给云簌喂了，又摸出一颗递给方乔。

    云簌病的这两年脏腑衰弱，五感都迟钝了不少，但还是觉得那汤药太苦，该有些甜食去去苦味，从前他给人看病的时候，总是会给病人赠上些糖果。

    小孩子们都更愿意来找云大夫看病，他说话的声音温柔，人也有耐心，更重要的是总能从他手里得到一把糖果。

    他已许久不曾给人诊脉了，只是有时身子难受时摸摸自己的脉，但总是心里乱得很，摸不出个所以然来。云簌因为身体原因未曾修习过花间心法，是万花谷少有的单修医者。谷内弟子虽各有侧重，但基本两个心法都有所涉猎，但云簌没有。

    云簌从未拿过判官笔，他看着花间弟子飘逸灵动的身姿时，也曾羡慕过，因此他也很喜欢谢临川执剑的样子，一半是钦慕，一半是对自己的遗憾。

    思绪又飘远了，近来他在落星湖养病，无什么人打扰　总会想到许多事。

    是一双温热的小手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方乔正将手搭在他细瘦的腕子上，皱着小脸给他把脉。

    切脉是离经弟子的必修课，方乔的年纪应当是刚刚入门。

    云簌对她笑笑，“阿乔可把出什么来了？”

    方乔忽闪着眼睛，揶揄了半晌开口：“不知道呀，阿乔太笨了，还没有学会。”

    云簌轻笑了一声，这孩子年纪小，但很聪明，心思剔透，稚子尚知不能让人伤心，可那一天或许不会太远，此时还一无所知的谢临川那时又当如何呢，他会为自己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