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不可雕也

    那天晚上，沈清辞差一点被自己杀死在厨房里。

    他并没有想不开想要自杀，只是幻觉里黑白无常掐着他的脖颈，束缚着他，他连滚带爬进了厨房，拿起水果刀就往自己身上捅，也不知道捅了多少刀，下手多重，只是老爷子听见动静，跑出来时，就是看见沈清辞拿着刀躺在血泊中，快没有了生气。

    老爷子年纪大了，哪里能弄得动这么个大男人，他给医院打了个电话，又给乔伊打了个电话，乔伊来的时候沈清辞已经被送进抢救室抢救。

    不管乔伊怎么问老爷子，老爷子也说不出个什么一二三来，他没有见过沈清辞这么疯过。以前不管怎么疯都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他不知道这一次沈清辞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其实不用问，乔伊也能猜到，肯定是和秦萧有关的，这么多天秦萧一直赖在沈清辞那里不走，现在沈清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不在了，很难不怀疑这跟秦萧突然走了有关。

    两日后，沈清辞终于醒了过来，见到乔伊的第一眼就是哭着求乔伊带他去国外看病，他说他不想像疯子一样，他想好好活着！他也不想死！他想活的像个人一样！

    乔伊当然是高兴的，可是想想沈清辞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想跟他去国外的，苦涩漫上心头。

    到了现在，他已经不再奢望沈清辞会移情别恋和他在一起了，可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沈清辞这么疯下去！两人算起来已经认识快六个年头了，他怎么忍心呢？

    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沈清辞便出了院，跟着乔伊一家离开了北城，去了遥远的法国。

    回到法国的一个月后，乔伊收到了一封信，送信人给了乔伊很大一笔钱，是给沈清辞看病用的，说是每个月都会给他送过来。

    乔伊没有拒绝，很大方的收下了，他向来就不是个别扭的人，本来沈清辞也是因为这人变成这样的，他可没有想就这么便宜了这人。

    说是信，可是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五张小孩子的照片，从出生一直到五岁，乔伊手里拿着照片，一张一张看着，眼看着这个孩子越是长大，眉眼越是同沈清辞相像，不禁嗤笑出声。

    “蠢货，嘴巴说着多爱这个男人，却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乔伊仰躺在沙发上，在想着明天要不要将照片送给沈清辞，毕竟他知道沈清辞一旦治好了，就一定会回去找秦萧的！

    他知道，沈清辞是一定会回去的！不然他为什么会同意来法国接受治疗？他想将一个健康的，正常的自己送到秦萧的面前！他怕秦萧会嫌弃那个疯疯癫癫的自己！

    他一直都知道不是吗？自己是不是也该醒过来了？

    沈清辞自从来到法国就一直和这位医生住在一起。

    其实沈清辞同意来法国治疗后，秦萧就已经找过乔伊，告诉他已经给沈清辞安排好了医生，连同治疗外加照顾沈清辞的生活起居。

    他并不是怕乔伊会对沈清辞做什么，自己决定放弃沈清辞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沈清辞会同乔伊在一起的心理准备，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参与沈清辞的生活，起码一直到沈清辞康复，知道他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给他寄照片，他也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他希望有一天沈清辞可以接受秦予泽，希望沈清辞可以看在秦予泽的面子上原谅自己。

    或者说，有没有可能他还会回到自己身边？

    乔伊还是决定将照片送给了沈清辞，来到沈清辞租住的房子时，医生正和沈清辞有说有笑的吃着早饭，乔伊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明显感觉沈清辞的状态要比在北城的时候要好的多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安慰的。

    “乔先生来了。”医生放下筷子，起身礼貌的迎了上去。

    医生也是中国人，叫方硕，十几岁就随家里人来到法国求学，定居在法国，是程然介绍给秦萧的，程然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和他在一起租过房子，关系也是相当的好。

    “吃饭了吗？”沈清辞放下筷子，也站了起来。

    “吃过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方硕将乔伊手里的文件袋接过来，在手里翻看着，一边看一边回答他:“昨晚和沈先生聊的太晚了，早上起的有点迟”

    “他最近怎么样？”乔伊轻声问方硕，又看了眼沈清辞，沈清辞已经重新坐下，继续吃着饭。

    “发作过几次，打了镇定，给他又换了几种药，这几天好多了，不过这个照片先放我这，暂时还是不要给他看，等看看这几种药对他有没有效果再说吧。”

    “嗯，那辛苦你了”

    “那乔先生有空可得请我吃顿好的了！不能光嘴巴说说呀！”方硕边将文件袋收起来，边往餐桌前走去，一路打着趣。

    “小事情，过几天等我忙完就请你吃饭！”

    乔伊在决定回法国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打算再回去了，所以现在已经和以前的同学创办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也一直劝说沈清辞和他一起留在法国，不过沈清辞没有答应。

    他没有说要回去找秦萧，但是乔伊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现在他和沈清辞吧，就算做不成恋人，他也无法放任沈清辞不管，和他的感情，似乎是直接从爱情升华至了亲情，虽然只是他单方面的爱情。

    而沈清辞也是对乔伊这么多年的照顾感激不尽，如果有一天乔伊需要他的话，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只是感情这种事情，是他掌控不了的！是不可能给乔伊任何回应的。

    ＊

    转眼间已经一年多过去，秦萧从英国将秦予泽接回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将他送回秦公馆，他给秦予泽找了个保姆，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这一年多里，秦予泽每天睡觉之前都要接受来自己爸爸的折磨，什么折磨呢，就是让他盯着一张照片看，告诉这个也是秦予泽的爸爸！

    秦予泽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两个爸爸？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不过时间久了，秦予泽也能接受他有两个爸爸了，虽然自己并没有看过那个爸爸！

    不知道是出于无奈还是什么样的心里，只要爸爸一来他的房间，他就白一眼秦萧“知道啦！两个爸爸！沈清辞是秦予泽的亲爸爸！秦予泽永远是沈清辞的亲儿子！沈清辞是亲爸爸，你是秦爸爸！都是爸爸！行了吧？”

    秦萧不管在外面怎么风光，在这个总是一脸冷漠的儿子面前，总是能被怼的灰头土脸，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冷漠了！

    赵小琳在一年前离开了秦公馆，回到了赵家，当年全北城最风光的赵家也早已落魄，只留有一口气，苟延残喘着，这口气还是秦萧特意给他留的。

    因为赵小琳带走秦予泽就是赵家父母怂恿的，以为只要带走秦予泽，拿着秦予泽来要挟秦萧，就一定能让秦萧继续回到女儿身边，可惜，自己的女儿不争气，根本就舍不得伤害这个孩子。

    可能是出于对赵小琳的愧疚，秦萧没有对赵家赶尽杀绝吧！给了赵小琳一笔补偿，让她离开了秦公馆。

    母亲不堪家庭这般大的变故，受了刺激，也住进了疗养院。秦父半年前也从总长的位置退了下来，也算是保住了晚节。

    可是他现在除了晚节，一无所有。

    儿子同自己决裂，再也没有回过家，孙子也被儿子给带走，无论如何都不准他见孙子，诺大的秦公馆里只剩下他和六叔，还有个保姆。

    他时常同六叔坐在院子里喝酒，反思着自己曾经对那个人所做的一切，总是问六叔，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儿子要这么对自己？

    “你呀，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错了！我要是萧儿，我得杀你一百次都不解恨！萧儿还是太善良了。”六叔无奈的看着苦大仇深的秦父！

    朽木不可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