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味

    吃完饭之后，蒋吉说一个人太无聊，赖在这里做试卷。

    “啊！好难，我都不会做！”做着做着他开始暴躁，站起来喊一句，然后又坐下，继续写。

    梁霄就会从房间里冲出来，“吵死了，你再吵，就回去写！”

    以上重复若干次。

    原本在主卧看电视的宋程，耳朵不停地被炸，他干脆调高声音，免得再被打扰。

    结果没多久，有人直接拧开主卧大门，“大叔，你来给我讲讲题！”

    宋程已经正看到精彩的地方，突然被打扰，而且原因是要讲题？

    “为什么要我给你讲题？”他看向不速之客——蒋吉，无奈道。

    “你不是清大毕业的嘛，这种题目还不是小CASE！”蒋吉大大咧咧地说道。

    “谁告诉你，我是清大毕业的？”

    难道是梁霄？

    宋程揉揉干涩的眼睛，从床上下来，慢慢走到门口。

    “是罗叔叔说的！”蒋吉倒是爽快，立刻就说出来。

    罗艺？宋程倒是没有想到是罗艺。

    他记得没有和罗艺说过他从哪里毕业的吧。

    “罗艺到底怎么跟你说的，就是关于我……的情况？”

    “他说你遭遇中年危机，失业、老婆跑了，哥哥是你朋友，所以给你一口饭吃。”蒋吉原原本本把罗艺的话复述给宋程听。

    啊，这……

    虽然话不好听，但确实大部分都是正确的，宋程完全无法反驳。

    “你们俩，在这干什么？”梁霄站在乐高房门口，抄着双手盯着他们两人。

    “我在找大叔帮我补习，题目太难了！”蒋吉举着试卷朝梁霄那边晃。

    “你别打扰宋程，要找家教我给你找。”说完梁霄就看着蒋吉，挥挥手，“还不快走？”

    “唉？为什么，宋程反正现在也闲着没事嘛，他是你的员工，让他物尽其用不好吗，而且他是清大毕业的，讲点题目肯定……”蒋吉话还没说完，就被梁霄打断。

    “谁告诉你，他是清大毕业的？”梁霄皱皱眉，朝前走两步。

    “罗叔叔说的……怎么了？”蒋吉瞅瞅梁霄又瞅瞅宋程，觉得有种说不出怪异的气氛。

    “罗艺这家伙……好，我知道了。”梁霄望向宋程，“你不要觉得他是我弟弟，就能找你麻烦，觉得讨厌的话就拒绝，不要接受。”

    “没事，讲讲题目的话不麻烦，不过这么久了，以前的题目我不一定记得。”宋程朝蒋吉伸出手，接过他手里的试卷，扫视几条疑难题目，“你把教科书给我看看，你们现在可以用哪些公式解答？”

    “咦？你知道怎么做了？这题目很难的！”

    “差不多知道了。”

    蒋吉乐颠颠地去隔壁拿教科书。

    梁霄也拉开餐桌边的椅子，坐到客厅来。

    “梁霄，这点小事，不算麻烦。我也想对你有点用处。”宋程看得出来，尽管梁霄对弟弟态度百般嫌弃，但骨子里对家人，他极为在意。

    “他成绩怎么样，我都无所谓。”这样说完之后，梁霄就站起来，朝乐高房里走。

    宋程无奈一笑。

    “我哥呢？”蒋吉抱着教科书跑过来，四下张望。

    “去搭乐高了。”宋程指指房间，“他为什么那么喜欢乐高？”

    “我也不知道。”蒋吉摇摇头，“可能是现在才有的爱好，解压？”

    “你哥的工作确实压力很大。”宋程点点头，任何工作都不是那么容易，尤其在娱乐圈，有那样的运气能够出头冒尖，但要维持这样的人气，却非常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我家啊，我妈不靠谱，我爸去世又早。我哥很不容易，他要一个人支撑起这个家，”蒋吉咬了一下签字笔的笔帽，“我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但是好歹也要考个大学，能自己养活自己，不要让我哥替我担心。”

    宋程有些意外，蒋吉看起来咋咋呼呼，其实还挺懂事。

    “你父亲什么时候去世的？”

    “大概是我八九岁的样子，才上二年级，老爸车祸抢救无效去世了。爷爷奶奶带许多人来家里打砸，还把值钱东西全都抢走了，还说我是野种，不是爸爸的孩子，mama吓得旧病复发，哥哥和他们争执，还被他们打了……”蒋吉一边说一边咬牙，都能听到他牙齿磕碰的声音。

    他面露厌恶和恐惧之色，看来当初的事情在他心里留下不少阴影。

    “你舅舅呢？”

    “听哥哥说，那时候舅舅和舅妈在国外巡回画展，联系不上，如果舅舅在就好了……”蒋吉长叹一口气，捏紧拳头。

    宋程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梁霄竟然有过这么艰难的时候，难怪那时候他舍弃自尊跟自己要钱。

    他那时候还在上学，周围都是心怀叵测的成年人，信得过的舅舅又在国外，至亲的母亲又病倒了，还有年幼弟弟要照顾……

    当年才十九岁的他，究竟是怎样熬过那段时间的。

    他真是了不起啊。

    宋程甚至产生一种羞愧感，那时候，他根本没有去了解过那个少年，一味自苦自怜，觉得自己被迫放弃绘画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却看不清身边的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境遇和心情。

    “嗯，那么我就教你一些答题技巧。你要好好听。别辜负对你那么好的哥哥。”宋程决定给梁霄出一把力，在这几个月给蒋吉好好辅导，让他能顺利考上大学。

    那么梁霄也能够减轻一些负担，又多一个人可以成为他的支柱。

    另一边梁霄将门轻轻打开一条缝，看着宋程给蒋吉讲题目，边讲还扩展到别的范围以及解题技巧。

    听着宋程的声音，他静静站了很久，唇角隐约弯起浅浅弧度。

    ……

    “大叔，你真的好厉害！”蒋吉满脸崇拜，接着一脸惋惜，“你当哥哥的生活助理太屈才了！”

    宋程没法细说，只是笑。

    “那我走啦，对了，要和我哥说一声！”蒋吉跑到乐高房门口喊一声，“哥，我走啦！”

    “好，我知道了。”梁霄的声音透过门传出来。

    “你也早点休息！”蒋吉说完就去整理桌上试卷和文具，宋程和他一起整理。

    “谢谢你大叔！”离开前蒋吉还不忘向宋程道歉。

    唔，大叔两个字可以不用说那么大声……

    宋程准备回画室整理一下画，老师说想看看他这些年画的作品。

    走到乐高房的时候，他忍不住驻足。

    他所认识的梁霄，在别人面前的梁霄，在家人面前的梁霄，一点一滴，好像开始组成一个他所不了解的梁霄。

    或许自己原本就不曾了解过梁霄是怎样的人。

    不过梁霄今天有些奇怪，看到他给蒋吉画素描之后，反应比较激烈，说什么允许给他添麻烦……是真的吗？那裸体的也行吗？

    以前那时候，确实画过不少梁霄的素描，不过并没有全裸过，有披着浴巾之类的素描。

    如果有机会，画裸体的话，宋程倒是不介意。

    不知道为什么，宋程想起今天和梁霄的吻，尽管梁霄说那只是练习……宋程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嘴唇好像还残留那时候的感觉，他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嘴唇，温暖柔软的嘴唇触感，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把梁霄当成可持续发展关系的对象看待，毕竟性别不同，不可能在一起。尽管这世上有许多性向为同性的人，但宋程自认为并不属于其中一个。

    然而接吻……他不知道梁霄是怎么想的，他并不厌恶和梁霄接吻，那么更进一步呢，宋程不敢深想。他的底线似乎在一步一步朝后退。

    一开始只是接吻可以，后面会不会变成……

    还是不要想那么复杂的事。

    宋程又深吸一口气　。

    眼前的门突兀地打开，梁霄怔怔地看着宋程，因为惊讶身体微微后倾。

    “你怎……”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不言。

    “你先说。”梁霄微抬下颚，一只手抚摸下唇。

    宋程愣一下，视线移动到梁霄的唇，他的嘴唇还泛着微红，不知道是本来就这么红，还是因为之前接吻太过激烈。

    那红色隐隐约约有种勾人的意味。

    “我、我是想带几幅画给老师看看，不知道要选哪一幅……”这借口真棒，连宋程都佩服自己，在几秒钟内就想出这么好的借口消除尴尬。

    “让我帮你挑？”梁霄微微侧过头，眨了眨眼睛。

    “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宋程摆出惯常的笑容。

    “其实我还有许多没有搭好……不过既然你请求我，那我就去看看吧。”梁霄从乐高房里面走出来，“愣着干什么，趁我没改变主意，快走啊。”

    “嗯，好的。”宋程后知后觉地发现，对于自己的要求，梁霄似乎从来没有强硬拒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