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祈请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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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上跪坐着一只鬼,正埋着头乱戳手机屏幕,两根手指笨拙地cao控主角,又一次在中途输掉,见季炆昱从卧室出来,立刻缠上去接吻。 季炆昱似乎有了事情忙碌,这几日埋头上网,接打电话也会特意避开,他难得敷衍,亲了一下就去换鞋。“嘶嘶,我出趟门,你在家看电影等我。” 鬼愈发黏人,紧跟在后面追到门口,着急地跺脚。“昱,一起看,不出去。” 季炆昱好声好气哄劝半天,眼看约定的时间要到,揽住鬼接了个激烈湿吻。才松了点劲揉它的屁股。 “胆小鬼,我又不是不回来。”手掌揉着鬼的屁股,探进臀缝里掐一把。“再不乖,我就欺负你的小sao逼。” 嘶嘶被弄得脸红腿软,却丝毫不躲闪,还用大腿夹住他的手,满眼都是殷切。 季炆昱不忍心再戏弄,承诺天黑前一定回来,又哄了几句,才匆匆下楼离开。 返回时已日暮西沉,市区街边亮起霓虹,此时的路况还算畅通,但的士司机将车速压得很缓,时不时瞅一眼后视镜。 下一个红灯口,司机看清了后座上的物品,踌躇半晌,试探着问:“你去寤梦公寓……是祭奠亲人?” 季炆昱嫌对方开得慢,更感觉被冒犯,嗤笑道:“又不是墓地,谁在家里搞祭奠。” 司机没听出话外音,自语一句。“差不多喽。” 想必憋了一路,有了话头,对方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 “我跟你说,我年轻的时候在那附近住过,以前坏境真不错,地段又好,出过事也一直太平,自从周边建了学校,好多人把屋子租给学生,从那年开始就变得邪门,楼下被砍死的,自杀跳楼的,啧啧,多半被邪祟诅咒了,是吃人的凶灵作怪。” 季炆昱稍作沉默,问道:“去世的都是楼里住户?” “是啊!你说邪乎不邪乎,天黑以后谁敢去啊,也就亲人定期去拜一拜。” 季炆昱觉得他夸大其词。“可是现在楼里有住户,我看过得都挺平安。” 而且他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也没听说过这一片有什么传闻。 “这种事……咱们活人又不知道什么规律,可能看运气。”司机自以为然的笑。“而且现在还住那的,肯定是穷的没办法,穷鬼还有什么可怕的。” 出租车停在外侧街道,隔了一百米就不再往前,附近人烟少,司机不想空跑回去。“这附近不好打车,你上柱香的时间应该挺快,要不加点钱,我等会再送你一程。” 对方没将自己送到准确目的地,季炆昱本就不太满意,皮笑rou不笑道:“不劳烦了,我就是你口中的穷鬼,您慢走,小心别被东西跟上。” 要不是时间晚了,季炆昱才舍不得打车,结果还是耽搁到天黑,别人传什么谲怪之谈,他无意争论参与,只知道嘶嘶绝不是邪祟,那么可爱怜人,谁吃谁还不一定。 进入院内,眼前的旧楼亮着零散几户灯光,一入夜更显阴寒。 季炆昱住的是临街首楼,顶上的四个褪色大字融在夜色中,没有物业管理,也没有值班保安看守,锈迹斑驳的单元门随风摇曳,发出难听的嘎吱怪声。 其实司机说的没错,即便这里没有灵异现象出现,就人世目前的经济水平来说,会选择在这里入住的,只会是穷困潦倒的底层者。 季炆昱心情有点消沉,打算在楼下抽根烟再上去,刚吸了一口,瞥见黑暗的单元门内有东西涌动,下一秒突然冲出一团黑雾。 阴风骤起,黑雾转眼间变成了人形,头颅垂得很低,半长发丝遮着面庞飘荡,直冲季炆昱奔来。 纵使季炆昱胆子再大,也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到腿软,他汗毛都竖了起来,呆滞了好久才倒吸一口冷气,而罪魁祸首毫无自觉,还抱紧他的腰满脸欢喜。 “昱!昱!” 季炆昱又气又无奈,捏住嘶嘶的脸蛋拉扯。“你疯了,还是想吓死我,没看到我手里还拿着烟吗!” 嘶嘶瞥一眼远处的火星,嗫嚅着:“楼上看到了,赶快下来找你。” 如果不是奶黄色睡衣在暗处还算显眼,季炆昱差点就将烟头砸过去了,好在反应及时,才没再一次误伤嘶嘶。 上楼后,季炆昱瘫倒在沙发,他还心有余悸,实在需要缓缓神。 嘶嘶站在旁边,惴惴不安的等了一会,挪着步子靠过去。 季炆昱一把将鬼扯进怀里,压低身子去看它的脚,却发现两只脚掌仍旧白嫩干净,在楼下那样奔跑,不仅没受伤,连点灰尘都没沾上。 嘶嘶似乎才意识到什么,突然变得惊慌,手脚并用地站起来,踉跄着要往卫生间跑。 季炆昱及时抱住,一人一鬼滚进了沙发,他发现嘶嘶面色煞白,刻意将双脚远离自己,哆嗦着嘴唇不断嘟囔。 “脏……会弄干净,对不……” 季炆昱迷惑不解,几乎钳制不住,只能蹲下去捧住它的脚。 “不脏的,嘶嘶一点都不脏。”他捏着小巧圆润的脚趾,当着鬼的面亲了几下脚背。“你看,特别干净,谁敢说脏了。” 嘶嘶怔愣半晌,红着眼睛抱住季炆昱。“昱……不知道怎么……感觉痛,好痛。” 经过几次类似事件,季炆昱也猜出了大概,嘶嘶会毫无征兆的表现过激举动,极有可能和生前遭遇有关,但它似乎忘却了经历发端,唯有本能烙在了灵魂。 季炆昱曾试图了解,可它的记忆极为模糊,不止颠三倒四,若强行回忆就变得焦躁失常,仿佛不能触碰的魔盒开关。 “嘶嘶,你先坐一会。”怀里的身子不动,季炆昱好言哄劝。“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乖一点听话,给我十分钟好不好?” 鬼依依不舍的放手,看季炆昱提了一包东西到落地窗,蹲在那摆弄片刻,最后又划了一根火柴。 空中有烟雾缭绕升腾,缠成一缕丝线飘向嘶嘶,它被季炆昱拉过去观看,才发现朝西墙面摆了简易供台,炉内燃着三柱短香,青烟袅袅。 鬼面露吃惊。“这个……” 季炆昱点头示意。“你的,去试一下。” 烟雾飘渺,逐渐附着鬼的周身,仿佛被吸收至体内,皮肤以rou眼可见的速度产生变化,黑纹浮于手背,缓缓游走而上,双瞳霎时通黑。 灵物不能吃实质性的食物,季炆昱于心不忍,通过多种方式打听该怎样供奉灵体,这里面讲究颇多,也有优劣划分,没有灵使在仪式中施置,久而久之可能演化为风险。 今天那位灵使看起来极不靠谱,张口闭口不离钱,季炆昱原本想如果对方是弄虚作假,他就去砸了那间破烂店铺,万幸成功,这些天的努力没白费。 但季炆昱有一点挺在意,白天会面后,当灵使听过他的委托,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居然不是解咒。” 窗边烟雾散尽,久违地进食让鬼多贪嘴了一会,待享受完毕立即扑向沙发,习惯性钻到季炆昱怀里。 季炆昱回神,问它:“怎么样?” 嘶嘶点了头,一双大眼睛愈发透彻,却逐渐露出欲哭神情。“昱……真好,谢谢昱。” 话音刚落,双眸积满了泪水,过大的黑色眼瞳仿佛荡着波澜,让一张纯真面庞更惹人怜爱。 季炆昱吻它的唇边。“小傻子,哭什么哭,不许哭了,我还没教训你刚才吓我,先给你记一笔。” 嘶嘶抿着嘴巴舔自己的眼泪,按住心口说:“昱对我好,这里……会疼。” 没有心跳的灵体,却还记得疼痛的感觉,但这些并不是因为季炆昱,而是在他的影响下触动了深处惘念。 季炆昱忽然有些不甘心,他想了解嘶嘶的所有,因何而亡,又为谁而伤,将这些残存的碎片找出来统统消除,再重新塞入只属于他的记忆。 但有了前车之鉴,季炆昱明白这些事不可cao之过急,他想慢慢来,等着嘶嘶主动坦诚,反正他现在拥有最多的东西就是时间。 自从有了供台,鬼不用每日坚守在电视前,只靠美食节目来饱个眼福,除了香烛之外,它甚至能和季炆昱共进午餐,只要往供台摆上一点食物,就能让它饱足数日。 应该是心理作用,每当嘶嘶进食之后,季炆昱觉得它抱起来比往常更加软绵,身上的阴寒气息也褪去许多。 一人一鬼的朝夕相处,早已变得日常化,和谐的像家人一般,又总是不自觉陷入暧昧氛围中,更像相恋已久的情侣,在同居的小窝里彼此依存。 屋内窗帘闭合,电视里正播着惊悚片,一惊一乍的老套剧情,后半部分更加离谱,满屏都是血浆和人体残骸,既恶心又血腥。 嘶嘶捂着眼睛,从缝隙里偷瞄,每次到了虐杀戏份,就埋头往季炆昱怀里钻。 季炆昱对虚假的东西向来不惧,觉得它真好笑,一只真正的鬼,竟然会怕人类扮演的角色。 他起了坏心眼,捧住嘶嘶的脑袋正对屏幕。“不恐怖了,那种镜头过去了,快看。” 嘶嘶信以为真,一睁眼看到一张血rou模糊的面庞,不见五官,露着几个深可见骨的血窟窿,它瞬间被吓懵,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回神,攀住季炆昱的肩膀瞪他,又恼又委屈。 季炆昱用胡渣蹭嘶嘶的鼻尖。“这跟你平时吓我的时候差不多,现在知道有多可怕了吗?” 嘶嘶心虚地嘟起嘴巴,又歪着脑袋讨好微笑,眼睛弯弯的,露着一排洁白小牙,它是一只鬼,常年藏匿于阴寒之处,笑容却明媚如暖阳。 季炆昱有点被治愈,觉得胸腔在发热,他很少有这种感觉,和以前交往的对象相处时,只是随波逐流的进行恋情,从未有过热切的情绪。 而现在面对嘶嘶,他的心脏偶尔会发紧,也会不受控制地扑通乱跳,仿佛有束光照进黯淡生活,烦闷也会变成愉悦,是一切的动力源泉。 季炆昱想结束浑噩日子,再加上之前祈请供台,花光了他所剩无几的积蓄,也不得不开始外出赚钱,当了将近半年的废柴,他早已没了宏图大志,只要能解决吃喝就好,以及不能断了嘶嘶的香火。 寤梦公寓处于旧城区,上头在年初时启动了拆迁计划,最缺的就是体力劳动者。 季炆昱还算耐苦,每天早晨跟着一群工人蹲在路边等活,他其实没这方面的经验,最初只能做做基本的搬砖工作。 但好在他能言善辩,又能伸能屈,没几天巴上了工人里的老师傅,跟着对方受益匪浅,接手的活多了自然挣得也多。 中午雇主管一顿饭,季炆昱扒了几口开始想嘶嘶,不知道早晨出门前点的香够不够,自己不在家,它一定很寂寞。 想着想着,季炆昱忍不住笑了。 刚开始打工的那几天,嘶嘶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季炆昱反复解释外出的目的,它才不情不愿的妥协。 再后来的每一天,嘶嘶会目送季炆昱离开,虽然总是一副要哭模样,但季炆昱做工结束的傍晚,又能看到它站在公寓大门边,对着自己归来的必经之路望眼欲穿。 季炆昱也舍不得,可总不能真在家等着饿死,而且工地的活来钱较快,做一天结一天,假如以后有别的出路,想走就走无需担责。 加之上次在街上拍摄照片后,那群摄影爱好者留了他的联系方式,偶尔会委托一些任务,也算多了一份额外收入。 今天收工早,季炆昱就去参与了拍摄,等到结束时天已全黑,他担心嘶嘶等得着急,下车后几乎是狂奔到了公寓门口,却不见鬼影,反而看到一个男人蹲在墙角呕吐。 季炆昱从来不多管闲事,刚想绕过去,却瞥见了男人的长相。 是隔壁邻居,不知喝了多少酒,已醉的两眼迷离。 季炆昱踌躇半晌,将人拉起来往楼上走,就当还了上次借厕所的人情。 但对方耍起了酒疯,骂骂咧咧推搡,好不容易到了三、四楼之间的转弯平台,又抓住季炆昱的领子摇晃。 “混蛋,为什么缠着我?你这个死变态!” 季炆昱即将耐心告罄,他还着急回家看嘶嘶,沉着脸将人硬拖到四楼,对方碍手碍脚的不配合,拉扯间俩人竟摔在了台阶上。 还没等季炆昱将压在腿上的人踢开,一股凛冽阴风骤然袭来,周遭陷入黑暗,楼梯和门窗全部消失,脚下的地面也变作凝固的黑潭。 突变发生的太快,季炆昱被某种力量掀翻,下一次袭击来临前,他忍着剧痛猛地抬手反击,抓住了一截类似人体的手臂。 青雾凭空出现,蜕化为一名男性幽灵,通黑的眼睛冷冷盯着季炆昱,突然掐住他的脖子浮至半空。 脚下的黑潭渐渐裂开地缝,里面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