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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triple kill!

    星夜无月,风格外凉,吹得塔伦乱发飞扬。出了省道上高架,没有城市的霓虹夜景,也没有路灯,四周黑漆漆,只有汽车大灯照着前路。

    她关紧车窗说:“弟弟,你这太远了,我给你租个房子吧,省你得天天早起贪黑跑长途,我感觉这路晚上不安全。”

    “嗯?”萧楚炎正昏昏欲睡,他懵懂地睁眼,塔伦说:“要不你去住天和景苑吧,家具都在,水电费也在交,周围很方便。”

    萧楚炎仍旧很懵,把塔伦说得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才抓住重点。天和景苑,天和景苑,想到天和景苑就感到温馨,那储存着他和霖渠的美好回忆,但现在已经结束了。

    那是霖渠的房子,他不敢住,也不想接受塔伦的施惠,他们的关系没那么近:“不用,有钱了我会自己租的……”

    提到“钱”塔伦满脸不忿:“靠,你叔真黑!两千万销量就给你两千块,你是他垃圾桶里捡的吧。”

    萧楚炎默默点头,没注意她辈分弄错了,塔伦继续说:“你那真不行,样板间一样,要啥没啥怎么做歌。”

    萧楚炎坚持:“我不拿你的。”

    塔伦叹气:“霖渠不是给你绑定他的卡了吗,你别客气,用吧,他还拿你那么多乐器和设备呢,一件没落全带到苏园庆了,有还给你吗,亏他好意思。”

    萧楚炎笑了一下,霖渠愿意带着他的宝贝他挺开心,而且当时霖渠说分道扬镳再还给他来着……哦,因为他们还没解散,还有三年期限。

    第二天,霖渠来到录音棚二楼三人常待的e室,他走进控制室,看到地上留着之前被他扔掉的谱子和U盘,走过去捡起,他拿着谱子细细看,眉头皱起来,又把U盘插到电脑上,熟悉又已然不同的音乐喷薄而出,在脑海中激荡。

    霖渠静静听完,捂着脸沉重地叹气。

    萧楚炎说得没错,这很好,很可以,所以才一定让他听一下。那天晚上不是非要sao扰他,萧楚炎真的把这歌给做出来了,昨天就应该一起录的。

    都怪他,都是他的错,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塔伦让萧楚炎歇几天,可以回家看看爹妈爷奶、和朋友约会happy调理一下心情。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萧楚炎果然没来,塔伦挺满意,到了录音棚听到音乐声,打开控制室的门问霖渠:“你这歌写好了?”

    “萧楚炎写的。”霖渠回头,眼神莫名有点可怜。

    塔伦不心疼他,反倒解气。她看出来了,这歌挺好的,霖渠想用,但他又要凶人家又要用人家的东西,现在一定后悔、愧疚、心虚地不行了。让他嚣张,想想就爽啊!

    萧楚炎收到塔伦的消息,激动的心情颤抖的手,拿起手机好想跟霖渠说点什么,电话就进来了。是高中班长,让他参加同学会。

    萧楚炎中学就读于国际学校,同学非富即贵,这个年纪大多都在国外继续深造或者进入家族企业。现在赶上夏天的假期和毕业季,这就把人聚齐了。

    萧楚炎想到曾经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能够和许久不见的死党相聚,心里十分期待。

    当年晚上他把自己收拾整齐,大老远开到市中心到达约定的酒店包厢,里头人都已到齐。

    萧楚炎这些年忙得要死,和昔日同学疏于联系,看着那一张张面孔都有点认不出来了。他一到,20多个人叫嚷着“大明星大明星”一同起哄。关系最铁的死党陈奇恩激动地招呼他过去坐。

    萧楚炎刚坐下,桌上所有人都要给他敬酒,他有点懵逼,陈奇恩笑着说:“二兔,你是今天的主角,都等着你呢!”

    二兔是他上学时的绰号,因为他好友出柜了,他们为他保守秘密,却在班里喊他兔子,又因为他确实像只二兮兮的兔子,二兔这绰号就这么广为流传了。

    他之前在校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毕竟老爸是兆城首富。现在他和霖渠塔伦搭伙、是万物揭起的主唱一事已经全校皆知,连原本不认识他的后辈也知道他了,自然不用提这些同届校友。

    坐在萧楚炎对面的班长调侃:“老萧这就是大明星了,有霖渠塔伦做配妥妥的一线顶流。”

    坐在他左侧的女孩名叫郁静,英文名jolene。以前和他同桌过,长得很标致,早早便会化妆打扮,是他们的班花。郁静转头看着他说:“二兔长这样不当明星多浪费啊。”

    陈奇恩来劲了:“是啊jolene!你馋二兔的身子很多年了,这次好不容易见面干脆告白,要成了就嫁入豪门了。”

    这话简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场顿时疯狂,有人喊:“干嘛,看不起jolene吗,jolene也是豪门啊!”

    有人大笑:“不行啊,你们福布斯排名多少,在座的各位除了老萧都是弟弟哈哈哈。”

    萧楚炎哭笑不得,被他们逼着和郁静干了个交杯酒,他对郁静说:“我看老陈喝醉了,不好意思啊。”

    郁静摇摇头,对上他笑地格外羞涩。

    接下去的话题都是围绕萧楚炎以及他的乐队。萧楚炎不断被人开涮、灌酒,这群老同学还吵着要他分享偶像秘辛,他推辞还要被罚酒。这里面最起劲的就是他的铁哥们陈奇恩。

    陈奇恩已经醉了,正对着他手机里的霖渠床照大呼小叫。这主角待遇太坑爹,萧楚炎懊恼地夺回手机,很想把陈奇恩的狗嘴给缝上。

    萧楚炎混酒喝得多已经晕乎,他拉着天杀的陈奇恩离开包厢去找厕所,进了厕所陈奇恩靠在墙上调侃:“萧总如愿以偿了,怎么样,和男神逍遥快活醉生梦死爽不爽?”

    萧楚炎打开水龙头双手鞠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看着镜子里自己湿哒哒的脸说:“实不相瞒,霖渠恐同,我告白后他要跟我拆伙,所以你们也不用跟我要签名,可能过个两年我就离开这个圈子了。”

    陈奇恩惊讶:“恐同?不是吧,我还一直以为霖渠是gay。那他还写搞基的歌,而且就他没女朋友。现在有吗?没有吧。以前网上不是还传他跟一群男的np吗?”

    萧楚炎不忿地用擦手纸丢他:“去你的这种谣言你也信!”

    “好我不信我不信。不过兔兔啊,你中学不是喜欢过校花叫什么来着……反正你那会喜欢女的对吧。你看jolene多好,我看小鱼和戴安娜也对你有意思,以前上学那么多女生约你,你多招女孩稀罕啊。”

    萧楚炎擦干手走到便池前解裤子尿尿:“……”

    陈奇恩说:“你把目标定太高了,不要在霖渠一个树上吊死嘛,还是脚踏实地看看现实中的。男的女的来者不拒都试一下,说不定就发现自己其实是双,这么一想视野一下就广阔了吧!”

    萧楚炎尿尿完洗手说:“霖渠就是现实中的,而且你不明白我和他有多亲密。他对我太好了,事事都想着我,生活上处处照顾我,工作上全方位地帮助我。我们同床共枕无话不谈每天都腻在一起,他在日本还对我说我在他才安心。好几次我压着他硬了,他一定知道,我就觉得他也喜欢我,以为至少有八成把握。”

    陈奇恩:“……”

    萧楚炎洗完手擦干:“也许是我太贪心,这样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奢望更多?”

    他站在陈奇恩面前:“不过你说得有道理,这事已经黄了,专辑做完有空我会试试看别人。毕竟爱情不能当饭吃,大多数人的人生中根本没出现过真爱,就像你,每次和女朋友分手都很草率,还劈腿劈地八爪鱼似的,幸好我们班的知道你的底细都看不上你,否则也要让你糟蹋。”

    陈奇恩:“……”

    陈奇恩:“你这是干嘛,我就活跃一下气氛你怎么这么记仇。”

    *

    一顿饭吃了快三小时,大伙还吵着要去喝二轮三轮,萧楚炎受不了以工作为由推脱不去,陈奇恩就找司机来想接他一起回家。因为他们俩家在同个社区,从小互相串门,可以说是穿小一条裤子长大。

    结果听萧楚炎说这普外去了,陈奇恩震惊:“二兔,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住那犄角旮旯?”

    萧楚炎把去年发生的事情告诉你,陈奇恩听得不断叹惋,最后嘲笑他:“哎呦我的可怜兄弟,为了爱情沦落到住普外样板间了,哈哈哈哈!”

    陈奇恩乐得不行,要知道萧楚炎在他们那届是各方面条件最好的那个。顶级的高富帅,不出其右的男神校草。现在却这么惨,要钱没钱要对象没对象,每月工资还不到个人税起征点,谁能想到呢?

    他脸上带着幸灾乐祸,对萧楚炎说:“哎,看你那么惨,做兄弟的我实在不落忍,这样吧,我北区九泸有套房,借你住呗。”

    萧楚炎听了心头一动,录音棚就在北区,多方便啊。

    陈奇恩解释:“那房子我准备自己住的,但现在刚回国,家里不放我。你先过去,到时候我也过去咱两就有个伴,不错吧。”

    萧楚炎点头,也不跟他客气:“行,我现在正好放假,你有钥匙就给我,我明天可以搬家。”

    萧楚炎东西不多,收拾收拾一趟就搬完。

    陈奇恩的房子面积很大,一厨两卫三室一厅,装修漂亮考究,周围也很繁华,不像他普外的住所,外面店铺都空着,只有一家小超市。

    萧楚炎现在去哪都方便了,他却哪都没去,就窝在九泸。

    等假期过完,天已经入伏,东南风把暖湿气流都带过来,兆城迎来站一会儿就得出一身汗的黏腻天气,烦闷的情绪在人群中游走。

    塔伦想把窗户打开,让外面的热空气来循环一遭,把室内阴冷压抑的氛围都带出去——她觉得自己要患上“霖渠and萧楚炎恐惧症”了。

    感觉和萧楚炎在一起一切正常,和霖渠在一起也没那么糟,但这两人同时凑一块儿,瞬间温度骤降,整个空间都是低气压,让人呼吸不畅。

    她渐渐放弃了以一己之力来调节气氛,真的没人理她,已经发展到她只能自问自答的地步。

    萧楚炎从上次录制嗑了断片药状态不佳后,仿佛是给自己施了紧箍咒。打品、音不准、没按上弦……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两天了,没在录音室弹好过一遍,跟个基础不好的毛头小子似的,简直专门在挑战霖渠的忍耐力。

    塔伦看着因为连续的失误而消沉丧气的小弟弟感到很烦躁,特别想提醒他:咱不跟这种水平的乐手合作,在咱乐队这样的表现是不可以的,会被开除的!

    再看看冷漠无情的霖渠,特别想提醒他:就是你之前冷暴力,pua!残暴刻薄威胁弟弟,害人家弹不好!

    她扑在窗户上唉声叹气,下面湖边围着一圈茂盛的芦苇,芦苇外面开满了黄的白的小雏菊。她视力好,见那些精致的小玩意被大太阳晒得蔫头巴脑,不由产生与它们同命相连的心情。

    她很少这么悲春伤秋,此刻灵感上涌,想要赋诗一首,霖渠说:“放松点,休息一下,你再练练,我去下面。”

    呦吼,他倒是终于说了句人话,但塔伦很无语,自己刚想的词是什么来着?

    不一会儿霖渠就出现在下面,一个人站在湖边思考人生,又捡了石头打水漂,怪孤独的。

    身后又响起吉他声,伴随着拇指在琴箱上打出的节奏,很有节奏感和记忆点,是个好曲子。塔伦回头:“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可不是,萧楚炎还能和弦加花变奏。塔伦拿出手机拍下来发给霖渠。

    不一会儿霖渠回来,坐到架子鼓后面拿起鼓棒:“合吧。”

    第一遍,萧楚炎高潮弹错了一个音符,他有点慌,接下去接连出岔,又好不了了,他越弹越僵,一遍比一遍干。

    萧楚炎要一直不能好霖渠还能忍,但刚才自己不在他玩那么溜,不知道这会儿是真不行假不行,这样的对比让霖渠十分烦躁。

    霖渠起身,音乐骤停,萧楚炎和塔伦惊慌地看着他。

    他动作太大碰到了谱架,连忙扶住又撞倒了凳子蹭歪了鼓,放在军鼓上的鼓棒滴溜溜滚下去。他弯腰去捡,碰倒了嚓片支架发出咣的一声巨响,余音绕梁。

    “cao!”霖渠粗暴地把手里刚捡起的鼓棒砸在地上,踹了一脚挡路的支架,不再看这一团混乱,腿一跨离开了录音室。

    他靠在走廊墙上,压抑着粗喘。

    刚才那一脚勾起了暴力带来的畅快,他毫无公德心地再次抬腿狠狠踹在对面的墙上。从脚踝震颤的钝痛往上蔓延,整条小腿都痛麻了。跟腱伤还没好全,他没力气再踹第二脚。

    垫着脚后退靠在墙上,霖渠忍受着疼痛仰起头,红着眼从兜里摸出烟盒,里面就两支烟。抖着手点燃香烟,两指捏着深吸一口,让尼古丁到肺里转一圈,连着五脏六腑的不痛快一起慢慢吐出。

    烟雾下,灯光变得柔和,氤氲地薄灰袅袅飘散,带动着光线在眼中闪烁变幻,他舒爽地松了口气。他已经不抽烟了,但香烟和疼痛暴力一样,都能帮他转移注意力,缓解情绪。

    20分钟后,塔伦来到外面,嗅了嗅鼻子,皱眉看着他霖渠:“你抽烟了?”

    霖渠刚舒服点,听到她的声音又心情不好,他不客气地说:“闭嘴,让我静静。”

    不可理喻!塔伦咬牙,眼珠一转看到墙上的黑脚印:“你……”

    她犹豫着没说下去,走过来好言说:“再给弟弟一次机会吧,他其实弹得挺好。”

    “我知道他弹得很好……”霖渠颓唐地搓了搓眼皮,拖着脚步回到录音室。

    萧楚炎的吉他节奏还是不稳,他的不稳定非常稳定,之后一次例外都不曾出现。

    霖渠通红着眼起身怒吼:“我影响你了是不是,别他妈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

    萧楚炎一抖,食指在琴弦上割破了。他低下头,拇指碾着那道细细的伤口,疼痛让他有点想哭。

    在鼓点和bass低音的铺垫下,电吉他锐利和古典吉他的悠扬交相缠绵,古吉中丰富的泛音让乐曲带上一种深远的美。渐渐的,声音的控制变得不稳,两种音色之间似乎没有那么和谐了。

    塔伦咬着嘴唇紧张地看向萧楚炎。他掉了整一拍,就没跟上来。弟弟今天状态不好,还是等过几天……

    她没能把这个建议说出来,只是睁大眼,看着霖渠抓起谱架上的文件夹,抬起手臂用力掷向萧楚炎。

    在琴弦上跃动的手指一抖,音乐戛然而止,坚硬的塑料壳子掉在地毯上发出闷响,萧楚炎缓缓抬起手捂住左眼,很快血泪从脸颊滑过,悬在下巴上。

    塔伦眨眨眼,纸张漫天飞舞,一张a4飘落脚边,上面墨迹晕开,她看到三句词。

    一切都不同寻常

    这是巨大的失控事件

    所有的纸片都飞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