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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酒醒何处

    那身衣物,除了官袍都教他烧了。灰烬埋在了后院的树下,充作肥料。可残存的情事却并不能简单的抹消。胯裤磨损,令那个敏感之处每每又酸又痛。他自晓事起便洁身自好,从不与人胡来,还未曾吃过这等苦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加上忧心忡忡,夜里噩梦连连,常常梦见自己又昏了过去,醒来一身痕迹,较从前尤甚。于是饭食也是吃了就吐,每日要洗漱沐浴三次不止。直到搓得一身肌肤发红脱皮才肯作罢。宁良玉整个人在愤慨与郁结中瘦了一大圈,下颚尖尖,愈显清艳。同窗好友来看他的时候,他正在卧榻上咬牙切齿地涂药。

    来人是他一起长大的同乡。父母比邻而居,两位母亲还是手帕交。两人是同年的进士,又一起殿试,只不过他是探花,宋桓则是殿试的最后一名。他这位同窗相貌俊秀,举止端庄,且文武双全。他在答戎狄的问题上一腔热血,因此得罪了掌权的冯阁老,于是一开始就被丢进翰林院里,做个堪堪九品的侍诏。算起来,他还比宋桓高上两品。

    “兰若,”宋桓将提来的东西放下,径直往里室走。他叫的是宁良玉的表字,两人知交已久,秉烛夜谈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然而,此时此刻的宁良玉却慌乱极了。他尤其不想被宋桓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惊恐地把衣服往身上拢,刚碰过那个地方的手反反复复地用帕子擦拭。

    等到宋桓走进了,就见自己这位同僚裹得严严实实的,精神不济地垂着脑袋,小声唤他,“汝光,你怎么来了?”他这副模样更显得年纪极轻,像个还不怎么知事的少年。

    “你告假小半月了,我怎能不来,”宋桓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宁良玉惊慌地避开。他骤然扑了空,一时有些惊诧,忙问道:“怎么啦?”这是宋桓的习惯。当年宁家父母突然病故,宁良玉悲痛之中淋了一场雨,当天半夜就发起了高热。宋桓便不得不当起了半个兄长兼大夫,照顾这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少年。他在家中也是大哥,带起孩子来很得心应手,于是此刻去摸宁良玉的额头,也是习惯所致。却不想对方竟然避开了。宋桓有些莫名的失落,却也觉得自己唐突。宁良玉已经不是当初乡县中未及弱冠的少年郎了,不好再将他当作小孩看待。

    宋桓略尴尬地笑了笑,问道:“到底是什么病?”

    宁良玉被他问得满嘴苦涩,心里犹如利刃剜rou,半晌才开口,道:“不过是风寒,时好时坏的,拖的有些久了。”他的嗓音哑的厉害,近日里噩梦连连,眼下是一片乌青。

    宋桓见他这般情状,不免格外担忧,细细地询问嘱托。教宁良玉好生羞愧,他又想同知交多说些话,又怕对方看出端倪,心里既宽慰又惶惶然,愁肠百结之下,眸光显得有些凄楚。看得宋桓忍不住去握他的手,柔声道:“是不是府上请的郎中医术不精?不若多寻良医看一看?”

    他凑得很近,一身是宁良玉闻惯的浅淡松针香气。手指传来青年掌心的温度,一想到自己的手接触过什么,宁良玉顿时像被火舌蛰了一般,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闷闷地道:“知道了,不劳你这样费心。”

    话到了这个份上,宋桓也只得起身告辞。宁良玉将整个人都埋在被褥里,久久不肯探出头来。他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冷淡,宋桓不知缘由,且此事又实在羞于启齿。宁良玉既无从商量,亦无力查探。宫禁的事,岂是他一个七品编修能管的。所幸宋桓并无异色,想来朝堂之中,此事也未被传开。

    他攥紧了被面,心知只能吃下这个暗亏了。若是教人知道他这般身躯得登恩科,怕是要治欺君的大罪。

    少年探花自然不知,天子对他这副身姿满意得很,只恨不能钗裙相赠,以愉床笫之乐。他依旧面色如常的召见宁良玉,同他品评字画,又命他以宫人采集的雪水煮茶。

    任谁也想不到,宽大的官袍下是怎样一副yin媚身躯,惹人攀折。

    室内窗明几净,皇帝却在想如何光明正大地剥下宁卿的衣物,在这亮堂处欣赏他一身白腻皮rou。那处稚嫩的窍洞也奇巧可爱,合该在日光下细细把玩,届时宁卿又是如何羞红脸面,也必有一番韵味。

    宁良玉久未伴驾,生怕自己举止不当,恍惚失态。却不想jianyin他的,正是眼前高高在上的君王。天子盯着他捏着茶勺的手指,心道宁爱卿这双手也是修长如玉,指尖红润,分明寻常动作,竟格外赏心悦目。那双手描金批文,也不知抚萧弄玉起来,销魂与否。

    再往上是紧紧扣着的衣襟,雪白的脖颈上,喉结也显得精巧。下颚尖尖,唇珠饱满又红润。眉眼微微上挑,本是惑而媚的容色,却不知跟了谁,沾了一身清雅风姿。有道是:偏得桃花三分艳,却蕴梅兰一段香。

    皇帝的眸光渐渐热络起来,凝在宁良玉身上,搅得他还以为自己煮茶的步骤出了岔子,垂眸敛眉,不敢轻易发出声音。

    分明才将人吃了个透,天子又有些食髓知味,想要更放肆几分。他缓步走来,啜了一口茶水,十分谦和地说道:“想不到宁卿精于此道,这茶别有一番味道。”最后一个词咬得重了些,若是胆子大的抬头看,就能窥见帝王眼里肆意地情欲。

    宁良玉长舒口气,恭谦答道:“雕虫小技,承蒙陛下不弃。”

    此次伴驾实在折损精力,宁良玉抹了抹额角上的汗,匆匆收拾东西准备在宫门下钥前回家。就被翰林院的同僚齐齐裹胁,连推带拽地押到了如意楼里。说是由齐学士领头,去祝冯凭原冯小阁老乔迁之喜。

    酒过三巡,席间觥筹交错,往来不绝。宁良玉被推搡得晕头转向,险些站不稳。他是不擅这等场合的,下意识地去找宋桓。就被一只手轻轻扶了扶腰。

    “兰若怎么病成这样,站都站不稳,”耳畔传来低沉的嗓音,一侧脸就对上冯凭原的脸。小阁老不过而立之年,是温文尔雅的长相,又写的一手好词,很讨陛下喜欢。翰林院的学士们也对他多有夸赞。

    宁良玉赶忙向他行礼,趁势拉开一点距离。他并不喜欢冯凭原,尤其不喜欢那种像蛇一样黏在身上的目光,本能觉得危险。

    谁知冯凭原见他这样,眸光愈深,语气也变得耐人寻味,“兰若何必如此见外?”

    “正是,正是,”一旁醉醺醺的黄学士大力拍了拍他的背,叫嚷道:“小阁老爱才,对你们这帮年轻人可是格外看重!”

    “对对对,”说着又塞了一杯酒给他,宁良玉看着冯凭原似笑非笑的脸,突然激起一个毛骨悚然的揣测。他再也忍不住了,胃里翻腾不止,匆忙道了句“失礼”,就急急往外逃去。

    宁良玉一直跑到走廊的尽头,下了楼在水池边干呕不止。他没怎么吃东西,光被灌酒了,此刻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就只是恶心。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宁良玉犹如惊弓之鸟,绷紧了神经,随手抓了把碎石。就听得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我。”

    他大松口气,手掌放松,缓缓站了起来,甚至有些庆幸地问道:“汝光也是觉得难受么?”他记得宋桓酒量好得很,称得上千杯不醉,怎么会跑到这僻静地方来。

    宋桓从袖中掏出帕子给他,道:“我是没什么,只是听说兰若你推了小阁老的酒出来吐,怕你醉得厉害。”

    宁良玉接过帕子擦了擦,眼尾泛红,雾蒙蒙地瞧着宋桓。他想说自己那日实在心乱如麻,并不是有意冷待宋桓,一时昏了头甚至连夜里的事也想开口诉说,转瞬又闭了嘴。宋桓本就担心宁良玉病体未愈,又吹冷风。现在见他这副模样,当即揽着他的肩道:“走吧,我们去茶室那边坐坐,等你缓一缓就去同小阁老告辞,如何?”

    “好,”宁良玉确实头重脚轻,站不太稳,在挚友面前也无需遮掩,索性倚着他的肩走。

    茶室内,宁良玉依旧靠着宋桓,眼睛半闭着,手指捏着他的衣袖。他二人独处时格外亲昵,颇有些不太寻常,偏偏一个二个都不太晓事,就这样囫囵混到了如今。成了习惯也就改不掉了。

    宋桓小心翼翼喂了他两盏茶,见他面色稍缓,这才放下心来。

    宁良玉嗅着他身上的松香,觉得格外安心。却不想,宋桓冷不丁地问道:“说吧,那天夜里宫中出什么变故了?把你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