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六年了,你还是不愿意见我
17. 首都星,联盟驻军要塞。 战略分析室落地的全面屏泛着淡淡蓝光,屏幕上的联盟首脑们大多一副被火烧了屁股似的焦急,如出一辙的恼怒目光瞪向分析室中坐在一把普通转椅上、穿着军装的男人。 男人处在视线焦点,身上军装笔挺,脊背挺直如竹,脖颈仰起的弧度干净而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 神色坦然,甚至近乎嚣张了。他下巴微微抬起,一言不发地睨着屏幕,更像一位审问者。 这副明明白白地不把这一群大人物的怒火放在眼里的模样,毫无疑问是火上加油,更加激怒了在场的其他人。 一个穿着军装蓄着一字胡,肥腻得两腮都汪着两窝油似的中年男人叫道:“将军,半个月了,alpha是社会的宝物,您要怎么向社会交代?” 这句话像一道引线,在座的人顺着话头炸开了锅。 “航道路线预测图今天非交给我们不可!喻翰丞,你在军队专断独裁我们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在这事上你别不识好歹。” “小喻,这么多年是黄叔我看着你长大的, 你一向以大局为重,这次是真的拖不得了。再拖下去,学院的名声和声望怎么办?!” 喻翰丞不动如山,置若罔闻,眼底流露出一层显而易见的倦意。 忽然,吵闹的群口剧破出了一声嘶哑的哀求。 “求求您,将军,连您都毫无头绪那其他人还能找到吗!我的孙子也在名单上啊!您知道的……就说出来吧,一点点信息也好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和一头银发的老头声嘶力竭道,声音凄厉,似乎支棱在他体内的骨头都在一块儿悲恸颤抖。像暮年的马嘶嘶哀鸣。 喻翰丞望着白发皑皑的老人,眉毛不易觉察地微微上挑,正要开口,一道悦耳的声音如同飘过寒冬时节的和煦春风,蓦地打断了这场吵吵嚷嚷的批斗大会。 “诸位,请安静。” omega特有的温柔嗓音在一群五大三粗五花八门的alpha里格外突出,像钢筋水泥的城市中心区里忽而出现的一片绿洲。 出声的omega眉眼如雕琢,鼻梁高挺,睫毛长翘。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垂落肩膀,宛若披拂着流动的日光。 塔夫绸衬衫上打的褶雪浪似的缀在肩,他白净如雪,矜贵而圣洁。相貌无上,不像凡间存在的人,像被天神钉在教堂的画框后的圣人神像。 方才争相嚷嚷的alpha们顿时噤声,毕恭毕敬地一齐道:“陛下。” 罗尔维德玫瑰色的薄唇微微抿起,他凝着眼,目光的靶心是喻翰丞。 “陛下。”喻翰丞无惧地迎上主王的视线,弯着眼笑了,“您来了。” “嗯。”罗尔维德很轻地应了一声,“将军,报告我看了,有什么就说吧。” 听到这句话,喻翰丞的表情有所松动,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刚刚怀柔着诘问喻翰丞,自称“黄叔”的联盟新闻部现任部长黄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喻翰丞的声音毋庸置疑的很好听,总将军的好皮囊和上佳的嗓音让他在出席面向民众的军事座谈会上的实况转播赢来了居高不下的收视率,曾经有记者夸夸其谈“枯燥的形势分析和军事理论,经过喻将军的声音加工,简直可以当作“睡前来自情人的安抚”。 而刚刚那低沉的笑声,让在言语交锋里摸爬滚打、见过各路牛鬼蛇神的黄部长不由得心惊胆颤,他印象里的喻翰丞是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哪能想到他能笑出这种如同在暮霭重重的地狱深处的艳鬼的笑声。 “报告我写得很明白。”喻翰丞善解人意地把数据页面投屏到会议里,“诸位的战场经验是喂狗了?” “这太荒谬了!”一开始的老胖子嚷嚷道,“这事早在三十年前就结束了!” 方才喧嚷的人却没有一个应和他的,不约而同地不出声了。 这时,不知是谁悄声道:“离离原上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细小的针,扎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引起尖锐而刺痛的寒战。 “以诸位的年龄,应该都是参加过‘火种之争’的人啊。”喻翰丞睨了一眼全场,包括主王,“才三十年,不至于都忘了吧。” 方才白发皑皑的老人突遭重击,rou眼可见地灰败下去,竟是一声招呼也不说,径直退出了会议。 “……‘他们’真的回来了?”黄叔难以置信地说,他眼里光芒闪烁,似乎在调试出很多分屏来核算数据的准确。他喃喃道:“他们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很大几率他们还和虫族联手了。”喻翰丞打断了他六神无主的念叨,“刚收到技术部的文件,测算数据我已经发送过去了,各部门有序安排好工作。” 在场的人里有几名老者,都是联盟里权高位重的掌权者,他们面沉如水,盯着喻翰丞。没听见喻翰丞殷切的表忠心,模样许些恼怒意味。 其中一位正是本次会议的发起人,他咳嗽一声,缓缓开口:“喻将军,事关重大,希望您……大局为重。” “将军,联盟需要你。” “散会。” 人接二连三地退了,其中不乏有私聊喻翰丞表示同在一条战线者,参会者人数渐渐像零趋近。 喻翰丞刚要退出,忽而弹出一道对话请求,他顺手接了。 不是意料之内的人。 罗尔维德的脸在屏幕内,被蓝色的荧幕勾勒出他无可挑剔的脸庞。 “十六年了,你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俊俏的omega神色很淡,口吻好像在谈论一桩失败的买卖。眼神却把他出卖,他的眼里是剔透晶莹的痛楚。 喻翰丞抱着臂,没说话。 两人无声对峙了一会儿,喻翰丞最终缴械,很轻地叹了口气:“你又何必。” 何必问,何必在意。 罗尔维德笑了笑。 很天衣无缝的笑,把失落和绝望滴水不漏地掩进了微微扬起的唇沿。掩饰反而显得他脆弱极了,好像一尊失手一摔就会碎得拼不起来的玻璃瓷器。 omega的脆弱最能招惹得起alpha的垂怜,更何况眼前是最顶级的omega。喻翰丞却不为所动,兀自疏离在这场浪漫而悲壮的久别重逢的戏码之外。 罗尔维德说:“皇室和联盟的意思——喻南深必须安全回来。至于老家伙们说的什么声誉和舆论,都是次要的。” “他们把你推出来当代言人了?”喻翰丞深深地望了一眼罗尔维德,语气难得有点波澜,“真是比我还在意我儿子。” 罗尔维德意味深长地说:“将军,你我都知道……” “喻南深,他可是联盟的孩子啊。” 喻翰丞笑了,笑得很像罗尔维德记忆里那个年轻而张扬的少年将军。洁白如皎月,皎月悬在遥不可及的天际。 “嗯。”喻翰丞和声细语地说,“小朋友,你现在学会威胁我了。” 罗尔维德说不置可否:“我只是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这件事上,高层的老狐狸提防着你。” 喻翰丞淡淡地说:“应该的。” 罗尔维德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不会跳动了。眼前的喻翰丞模样没什么变化,比起他在学院读书的时候更要长开了,眉目轮廓也更深邃了,可是他的语气和气质截然不同了。 以前的喻翰丞骄傲而自信,干净如明月,热烈如骄阳。现在却好像陡峭的悬崖下一渊深不见底的深潭,无论投什么进去也无动于衷地无波无澜,昏黑深沉的湖面危险得要噬人。 他忽然想起刚刚的老者说联盟需要喻翰丞,但是似乎看起来过于一厢情愿了。因为现在的喻翰丞,看起来……并不需要联盟了。 可以前的喻翰丞,视联盟的存亡胜过自己性命。 域外,星舰。 “是陨石乱流。”喻南深按了按眉心,迅速连接精神网,柔软被紧急叫停,他冷静而迅疾得宛若肌rou记忆般从温情中毫不留情地抽离出来,全神贯注地cao纵起星舰。 盛皓城搂住喻南深不让走:“我来!你伤没好又刚刚经历发情期!” “别闹。”喻南深想从这个活似无尾熊的紧实怀抱里挣脱出来,盛皓城不肯撒手,两个人贴身搏斗,最终双双倒进柔软的沙发里。 角度原因,盛皓城恰好压在了喻南深身上。他脖颈腺体里浓烈蛮横的信息素近距离地灌进喻南深嗅触觉系统,和注入他体内的、属于盛皓城身上一部分的信息素遥相呼应。突如其来的入侵令喻南深短暂地失神了一下。 盛皓城捕着这空当接管了精神网,躲避来自宇宙的进攻。 他炫技似的左突右进,偏偏星舰还平稳无恙。盛皓城离喻南深的睫毛不到一厘米,不正经极了的距离,他非要这姿势来干正事。 喻南深感觉自己看到了盛皓城背后长开了一扇五彩斑斓的大羽毛尾巴,活脱脱太空新品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