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烈日烘烤了这片土地近一个月，地上也就干了快一个月。所幸最近几天温度慢慢降了不少下去，应是会有一场大雨。

    清晨，池瑞之照常打开窗帘，却不见平日耀眼阳光投射起来，出去一瞧，天色竟然是阴沉着的。

    看来是要下雨了。

    这雨憋了这么久才有下来的势头，只怕雨势绝不会小，最迟今晚也要落下来了。

    他洗漱完穿戴好，靠着窗户一边小口小口喝着下人刚送来的热牛奶，一边盯着外头花园里的景致发呆。

    风铃突然响动几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漫无边际的思绪。下楼打开门一瞧，是彦叔正站在门外。

    “彦叔怎么这么早过来了？”他拉好肩上垂落的披帛，对着老管家笑笑，示意他先进来。

    彦叔跟在他身后走进去，先细细打量了他一会，然后颇有些欣慰的弯弯眼睛，“来瞧瞧爷。今日药房送来了新的方子，已经熬好了一碗，叮嘱我拿来给您喝下。”

    池瑞之点点头，“先放着吧。”　这些药喝了不知多少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不过讨彦叔安心罢了。

    “诶。”彦叔依言把碗放下，揭开上面盖着的盖子，让它慢慢的散着热气。

    “爷最近身体看着好了不少。”

    “晚上睡得还好么？”

    池瑞之知道他是担心融血的事，不过说来奇怪，从半个月前那场潮热之后，他到现在竟还没有再次发作过。前几天他拿出玉佩来瞧，却发现上头的血线已经褪的干干净净，露出了底下古朴微黄的质地来。

    “这段时日都没有过。”

    彦叔担忧的叹息一声，声音里饱含着无限的感惜。他侍奉了池家三代巫师血脉，没想到最忌讳的一事居然在自己最看重的一代身上重演。

    池家同四大家族做了这么久的交易，巫师寿命短暂，找寻融血之人极为不易，即便是找到了也大多难以为继。人心易变，而契约对于个人来说，又几乎没有什么约束力，更何况还有意外这种谁也不知道会何时来临的东西。

    据说百年前，七爷池衍之，便是因为樊家的融血之人签订契约后骤然反悔，偷偷撕毁了约定，最终导致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殒命在悲凉夜雨中。

    后来八爷池钰之成为池府的第八代巫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樊家从四大家族里除名，这才换成了现在的洪家。而樊家也自此世世代代越发没落下去，最终消失在凛南。

    彦叔心思纠缠，又不忍在池瑞之面前吐露，他这些时日为了找寻新的融血之人可谓是费尽心力，可仍旧没有结果。年轻一代的男子他们几乎都试过了，池瑞之又始终坚持不肯碰女子，否则也许还有一线转机。

    “罢了，这事情急也没有用。”池瑞之伸手挥去药碗上空的热气，拿着汤匙一勺一勺送进嘴里。意外的倒不是很苦。

    彦叔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又怎能不急呢。他知道玉佩血色落去除了因为那人违背过誓言，便是因为有了新的人用了池瑞之的身子…这些日子那个宋家小子一直围着爷打转，他也不是傻子，想也知道是谁做出了这样的孽事。

    可池瑞之不说，他就不能说。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试试宋啸的血，先前试探着提过一次，但池瑞之不过淡淡一瞥就叫他住了下文，没了话说。

    “爷，”　彦叔思虑片刻，还是说了自己一直想提的话题，“血玉既然已经失效，那这黄家，还要留么？”

    池瑞之手指一顿，半晌才继续动作，“还不是时候。”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已淅淅沥沥的飘着雨丝，他下意识看向花园，突然担心起前几天宋啸刚扶好的紫罗兰幼苗，眼神便恍惚起来。

    彦叔见他蓦地走起神，还以为是自己又让他想起了那个人，便沉默了下来，不再多言。

    池瑞之不是没找到过融血之人。

    而且那个人同他的融血程度还非常高，当时玉佩的近一半都被二人交融的鲜血染红，在池家十多代巫师中，都没出现过这样高的匹配程度。他们那时都十分的开心，融合的这样好，池瑞之的寿命至少能延长二十年。

    更何况，他们二人彼时…心里并非对彼此无情。

    只可惜，只可惜。

    “我心里有数。你莫对着宋啸提起什么。”

    彦叔心情沉重起来，他知道池瑞之心里并不想抓住这个机会。其实能够让血玉褪色，宋啸是很有可能也能和他融血的，并且程度也绝不会低。

    “我知道了，爷。”

    “嗯。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