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支教之路

    楚岚走后，楚堰放弃家族企业的职务，选择支教，他听说过关于支教的负面消息，村民素质低，偷窃物品，偷窥女教师洗澡等恶性事件层出不穷。

    去之前，他做过调查，综合对比后，他决定去西南的某个山区，去的村庄叫求雨村。

    这个地方地理环境是典型的喀斯特地区，多以山泉水作为主要水源，易受环境、季节等因素限制，容易产生季节性缺水，村里唯一的供水源，是一个泉眼，山泉水从钟乳石的缝隙里流出，流进水坳，汇于蓄水池。

    来这里支教的老师最大的感受就是贫穷和生活不便，还没有传出不良事件的消息，反而有民风淳朴，待人热情的好评。

    楚堰并不怕苦和穷，既然决定去这个地方，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

    更何况，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利用半年的时间，忘掉楚岚罢了，说到底，也是动机不纯。

    驾驶越野车，进入县城后，开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到了隐藏在山林中的村委会。

    道路崎岖，车身满是灰尘杂草。楚堰刚下车，脚都不知道往哪搁，全是泥土，连块砖头都没有，看着名贵皮鞋踩在泥土上，楚堰微微皱眉。

    村委会的人员看见楚堰到了，热情地迎上来。

    “楚老师，您好，您好。我是村书记李德宝，这位是村里的老师乔鸣乔老师。”

    眼窝深陷的村书记拉着一旁身形瘦削，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热情招呼。

    楚堰打量着据说是村里唯一的乔老师，他穿着洗得发黄的白色衬衫，褐色休闲裤，金边眼镜的镜架坏了，用胶布缠了几圈，勉强固定住，整个人看着呆愣愣的，一点都不像眼中带光，让人如沐春风的人类灵魂工程师，就是个穷酸教书匠。

    “乔老师，你好。”楚堰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倒是乔鸣，推推眼镜，含胸伸出手，连连弯腰，“楚老师，你好。”

    村书记拍了拍乔鸣的肩膀，“教学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乔老师会和你交接清楚，楚老师您是高材生，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是委屈您。您如果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尽量满足。”

    村里来个支教老师不容易，虽然偶有支教老师来，但近几年支教风评不好，大多数还是乔鸣一个人撑着，生病了也不敢请假，怕耽误学生学习进度，上个月发高烧，都烧39.3了，还是他硬拽着，把人送到镇上卫生所。

    楚堰一来就是半年，又是高材生，多少还是能搭把手的。

    “谢谢您。”楚堰客客气气地回应村书记的好意。

    去学校的路窄，越野车开不进去，留在了村委会。

    乔鸣主动给楚堰拎行李箱，楚堰看他瘦弱的身子，像是费尽力气才能拎起来，忙过去，“我自己来就好。”

    乔鸣虽然不善言辞，但坚持帮忙，“不用。”

    说着，抓着行李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行李箱太重，轮子在坚硬的泥地上磕磕碰碰。

    楚堰有些心疼，奈何根本追不上乔鸣，眼睁睁地看着行李箱轮子磕掉了一个。

    乔鸣尴尬地站在原地，局促地看着楚堰，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赔。

    事已至此，楚堰只好道:“没事没事，不值钱的东西，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搬行李。”

    呵呵，我真是个冤大头。

    他这一身行头，从里到外，从鞋子到行李，十万块打底，还没敢算上手表。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乔鸣把行李箱拎进宿舍，“今天放假，学生们不在。收拾一下。”

    楚堰发现乔鸣好像不太爱说话，总是把对话进行人为地删减。

    还好他能听懂，“嗯，明天学生上课，就没有时间收拾了。”

    乔鸣好像有些惊讶楚堰竟然回应他，愣了一秒，然后自顾自地收拾。

    楚堰环顾宿舍，家徒四壁，不过如此，破旧的房间，窗户都是纸糊的，两张床，中间隔着一层破烂的窗帘。屋顶的房梁发黑了，应该是泡过雨水发霉了，裂开的木材半垂不垂地挂在半空中。

    这是危房吧。

    到了现场，楚堰才发现，他有多缺物资。

    “这里能收快递吗？”

    乔鸣收拾床铺，见他问，起身，摇了摇头，“没有，要到镇上。”

    楚堰汗颜，这里到镇上，开车都要半小时。

    交谈间，楚堰发现，这里的条件比想象中严峻多了，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最近的加油站开车都要一小时，没有快递点，没有淋浴间，没有网络，没有……

    他惊觉一件事情——这里明明很缺钱，但对于他这个有钱人来说，钱在这个缺乏基础设施的地方竟然一文不值，他想花钱，竟然没有地方花。

    楚堰长叹一口气，一时无语。

    乔鸣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晚上，楚堰再一次被晚饭折服，清水白面，再加水煮蛋，难以下噎，楚堰吃了一口，推开了。

    乔鸣不动声色地把楚堰没吃完的面条端到自己的面前，刚要吃，楚堰拦住，“这是我吃过的。”

    乔鸣面不改色地说:“我知道，不脏。”说着，便吃了起来。

    楚堰皱眉，看他吃的认真，居然不好意思阻止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楚堰躺在坚硬的床板上，闻着霉味，睡不着，他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是楚岚。

    楚岚病好的那一年，正是春天，两人踏青，楚岚折了一枝樱花送给他。

    楚堰走时，删掉了所有楚岚的照片，却独独删不掉这一张，他的笑容太灿烂，暖到楚堰的心窝，他舍不得删。

    “滴滴——”手机传来电量过低报警。

    “这里有插座吗？”黑暗中，楚堰朝着乔鸣那边问。

    乔鸣抱歉地回道:“办公室有，但是晚上统一不供电。”

    好吧，现在舍不得也不行了。

    楚堰关掉手机，躺回了床。

    第一晚，楚堰彻夜未眠。

    清晨迷迷糊糊地睡一会儿，又被上课铃吵醒，楚堰一看挂钟，八点了，赶紧起床，换鞋的时候，愣了一下。

    昨天被尘土洗礼的皮鞋竟然被擦得锃亮，楚堰摸了摸鼻子，不知说什么好。

    赶到教室，楚堰坐在后面一排，听乔鸣讲课。

    说来这个村庄也是神奇，唯一的老师，不教小学，初中，偏偏教的是高中。

    真是让人大跌眼镜，不敢相信。

    楚堰尝试着理解这件事，这个山村交通不便，与世隔绝，经济落后，十分穷困，所以适龄学生一般在隔壁村接受法定的九年义务制教育后，辍学回家务农，或者进城打工。

    但在村书记的坚持下，盖了这所高中，三个年级，三间教室，三十一个学生，一个老师。

    继续读高中的学生并不多，能坚持下来的，离不开村书记和乔鸣的努力，挨家挨户地劝。

    整个高中，一个老师，教学成绩可想而知，但令人震撼的是，这所高中在乔鸣一个人的带领下，竟然出过考中名校的案例，每年至少有三名学生考上大学，也就是说高三的七个人里将近有一半考上大学。

    乔鸣虽然穷困，但楚堰自始至终都没有瞧不起过他，相反，他十分佩服这位乔老师。

    楚堰专心听课，看着讲台上的乔鸣老成持重地侃侃而谈，和昨天的状态天差地别。

    楚堰发现乔鸣可能只是认生，对自己的学生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面对自己，倒是惜字如金。

    过了一会儿，乔鸣在讲解物理加速度的时候，讲错了公式。

    楚堰正犹豫要不要指出，边角的一个男生举手，“乔老师，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