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灯下对弈（皇帝传召陆景云，命其陪自己下棋）

    第三十六章　　灯下对弈

    陆景云刚进宫门，便看到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杜岚，一顶小轿立即将他送回了安和殿。

    “杜岚，我要沐浴。”

    陆景云一进屋先命人送来热水，坐在浴桶里闭目养神了半柱香时间，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杜岚悄无声息地自门外进来了。

    “何事？”陆景云立刻被惊醒，睁开双目问杜岚。

    杜岚忙道:“主子，无事，小的就是想来看看水是不是凉了，要不要给您换桶水。”

    陆景云道:“不必了。”

    杜岚又问:“晚膳备好了，主子要吃点儿么？”

    陆景云点了点头。

    杜岚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陆景云湿淋淋地从浴桶中站起来，兀自擦身、穿衣。接着坐到案前用晚膳。

    “主子，沈二公子那腿，还有得治吗？”杜岚忽然开口问他。

    陆景云道:“江太医说沈二公子那条腿，当时没有接好，得打断了骨头重新接……”

    “呀！”杜岚听到这里不禁吸溜了一口气，“那得多疼啊！这也太遭罪了！”

    “是啊！清和怕疼，不肯重新接骨，那条腿以后是离不开拐杖了。”陆景云接着说道。“江太医说，他只能隔段时间去给清和按摩和针灸，以减少那条断腿带给他的疼痛。”

    杜岚感慨道:“人生在世，真是世事无常啊！沈家当年是那样的显赫，可一夜之间就被抄了家，什么都没了。”

    陆景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便试探着向杜岚打听道:“你知不知道，沈家其他人是何下场？”

    杜岚道:“沈家男丁被流放去了南疆，一众女眷都进了教坊司的妓院，唉！怎一个惨字了得！”

    “那沈宅呢？如今是何情形？”陆景云又问道。

    杜岚答道:“被查封后就锁起来了，如今，应该是还锁着呢。”

    陆景云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忽然有一名小内侍隔着帘子喊道:“主子！高总管来了！”

    陆景云知道高昌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他便放下碗筷，顺手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

    “陆大人！圣上命小的来接您去御书房。”高昌进屋后开门见山地告诉他。

    陆景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招呼杜岚替自己寻来斗篷，披在身上后便随高昌走了。

    屋外冷风刺骨，屋内却温暖如春，陆景云进屋的时候，看到萧勉正对着一盘棋出神。见到他，那人笑着招了招手，“云儿来了！快过来！陪朕下盘棋！”

    陆景云走到萧勉对面，坐在那软塌上，忍不住搓了搓自己冰冷的双手。

    “怎么不拿着手炉？嗯？”萧勉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便皱着眉头问道。

    “走得太急，忘了！”陆景云调整了一下坐姿。

    萧勉立即叫来高昌，给他拿了一个手炉。

    陆景云捧着手炉，缓缓地说道:“皇上这盘棋，是死局。”

    萧勉摆摆手:“这盘不算！你陪朕重新下一盘。”说罢，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朕听闻爱卿棋艺精湛，今夜千万莫要让着朕，让朕见识见识爱卿的真本事！”

    “同皇上对弈，微臣不敢赢。”陆景云淡淡地说道。

    萧勉摸着下巴笑道:“云儿啊云儿，你还真是直言不讳呐！不如这样，你若赢了朕，朕便准你向朕问一个问题可好？”

    陆景云抬眼看向萧勉:“陛下会对臣说真话吗？”

    “那是自然。”萧勉一点头。

    陆景云其实无心下棋，但为了能从萧勉口中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他还是耐着性子陪对方下完了一盘棋。

    陆景云赢了，但萧勉不服，拉着他非要再来一局不可，于是第二局，萧勉又输给了他，接着是第三局，萧勉连输三局，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爱卿棋艺高超，朕心服口服！”

    “陛下，您答应过微臣……”

    “问吧！”萧勉摆摆手，“三局三胜，这三个问题，朕皆会与你说实话的。”

    陆景云直直地盯着萧勉:“皇上，微臣想知道您当初为什么会突然送微臣出宫？”

    萧勉道:“当初送你出宫，是因为太后知晓了此事，将朕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并要求朕立即将你送出宫去。不过，朕当时其实也可以不必将你送出宫，朕完全可以找个秘密的地方把你给藏起来。但是朕想试试看，如果真把你送走了，朕到底会有多想你……”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结果，朕发现朕比想象中更爱你。”

    陆景云又问道:“这第二个问题，当初沈府上下一百多人全部入狱，臣也在其中。如果臣没有通过高公公向陛下求情，臣会是怎样的结局？”

    萧勉道:“其实当初你刚被抓进大牢，朕便想下旨放你出来，就算你不让高昌向朕传那些话，朕也会立即救你出来的。”

    陆景云道:“微臣还想问问陛下——沈家的事。”见萧勉脸色不善，他遂补充道:“陛下不想说就算了，臣之前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萧勉一挑眉。“你觉得是朕冤枉了沈清风？”

    “陛下可有证据？”

    “什么证据？”

    “沈将军谋反的证据。”

    萧勉冷笑道:“沈清风迟迟不肯交出兵权，朕如何对他放心得了？数月前他返回京城，朕召见他提出想调他回京任职，他坚决不肯，朕又想派他去南疆，他犹犹豫豫地不肯点头，没过几天便偷偷回了北地。朕知道他为何不肯离开北地，因为那里有他的兵，驻守在漠北的三十万大军，早就不是大梁的军士了，而是他沈清风的沈家军。云儿，你该明白，害了沈家的人，不是朕，而是沈清风，做错事就该付出代价，朕没有杀掉沈清和，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陆景云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疑心生暗鬼，萧勉真是想得太多了，谁都有可能造反，但沈清风绝对不会，他不信沈清风会有谋逆之心，他不信！

    灯光摇曳之下，萧勉的脸色忽明忽暗，陆景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活得很孤独，那大概便是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吧。

    “臣的问题，问完了。”陆景云对萧勉说道。

    萧勉丢开棋子，一把扯过他，“既是如此，咱们便干点儿正事吧！云儿，良宵苦短呐！”

    陆景云心知躲不过，既不挣扎，也不推脱，只是心里苦涩的很。

    躺在萧勉身下碾转承欢的时候，陆景云心里想的那个人还是沈清风。北地苦寒，大雪纷飞，大抵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的，他的沈大哥，如今正在受苦呐！

    “想什么呢？”萧勉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专心一点儿！配合配合朕，今夜只做一回，做完了咱们便早些歇息。”

    萧勉今夜难得温柔一次，弄得陆景云有些不自在，感觉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也许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永远都是浅薄的，因为人太复杂了，人也太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