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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书焰真正相信温月是从回老家那次之后。

    每年暑假温书焰都会带温月回一趟老家,公交两小时,光明村下车,温书焰拎着大包小包,那条烂熟于心的道路已变成水泥地沿至砖瓦房门前,夕阳下的火烧云蔓延天际,院里的石榴树硕果累累,温书焰和温月摘下的每一个都籽粒饱满,汁水四溅。

    外公在河里摸河蚌和田螺,温月就蹲在石子路旁嬉水,全然不顾鞋上的泥巴,摘点蒲公英跑到田野里吹,随风飘向远方,落在垂头的水稻或舞动的柳树上。

    傍晚他们满载而归,其乐融融,外公说晚上能烧一大锅好吃的招待外孙,当老师可辛苦了。

    不管谁见温书焰都夸个不停,温月很不满,吃醋道:“那我呢,我就不辛苦吗。”

    外公竖起大拇指,乐呵呵夸奖:“我外孙女是最聪明的。”

    这还差不多,温月喜笑颜开,手里拎着满满一桶的鱼虾,往家里的方向奔跑而去,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

    出远门的沈念清不会害怕,因为携带着mama亲手做的的护身符。

    父亲从小就不喜欢他,将婴儿时期的他按在装满烫水的澡盆里,把刚学会走路的他丢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甚至他在学校里传染上满身水痘都不管。

    活得磕磕绊绊,还是这么要强的活下来了。

    夜晚温书焰睡在竹编躺椅上,手摇着蒲扇,仰望天空,也就长假贪个清闲。

    温月捧着西瓜和勺子走过来:“哥,最大的西瓜给你吃。”

    小时候温书焰什么都留给温月吃,现在温月长大了每次总把最好的一份先给哥哥。

    温书焰挖了西瓜中心最大的一块送到温月嘴边:“呐,最甜的给你。”

    哥哥真好,温月开心张口吃掉,汁水滴在衣服上,也不在乎:“你快点回屋啊,外面蚊子多。”

    “嗯,先去睡吧。”

    蹲在草丛里的沈念清吞咽口水,他也想吃,可手中只有矿泉水,只剩了小半瓶,大概能撑到明天早上小卖铺开门。

    他现在就想变成一颗最大最亮的星星,掉进温书焰的目光里。

    真是大胆。

    这儿都敢跟过来。

    沈念清自嘲着,亲眼等温书焰回屋,浮云渐渐遮住月亮,他靠在稻草边瞌睡了一晚。

    也许有天温书焰会把他捡回去。

    他抱着这样的幻想,紧紧抱着发抖的自己。

    由于温书焰要去参加网络研修课的线下活动,便准备提前回家,回去的前天晚上,温书焰发现放在床头的衬衫不见了,那件衬衫是前女友庆祝他二十五岁生日送给他的,质量挺好,这些年一直都穿着,没舍得换。

    温月听到之后还帮他找了很久,不过没找到,毕竟哥哥从不是丢三落四的人,还是头一回出现这种情况。

    “算了,不要了。”温书焰想也该扔了,或许缘分到头,再重新买一件吧。

    后来温书焰回到家,看到衬衫竟安然无恙的放在门外电动车的篮子里。

    谢天谢地,温书焰松了口气,顺手拿起来,包在衬衫里的蝴蝶尸体稀稀落落掉一地,大片的鲜血染红了衬衫,触目惊心。

    温书焰趔趄退后,手里的衬衫掉落在地。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的清洁工用扫帚刮地而传来单调的声音,还有风擦过大衣短促的声音。

    衬衫被大风吹展开,歪扭贴在墙角,像一个隐形人倒在地上。

    血的图形是规则有迹可循的,蝴蝶,更像是死亡后被太阳暴晒干裂的蝴蝶标本。

    一次两次就当巧合罢了,每天都是这样,温书焰已感觉到被陌生人监视,不安,头痛,压抑的沉重扑面而来,捂着慌张的心跳往屋里走进去,锁好每一扇窗关好每一个门。

    黑暗里的沈念清冷漠地使用鼠标点击屏幕,不断放大画面,提高细节处的清晰度,目光锁定刚洗完澡进入卧室的温书焰四角裤上。

    很遗憾,老师没有脱掉,而是直接进了被窝。

    屏幕变成黑暗。

    恍若有一个声音,整夜都在呼唤沈念清。

    去靠近温书焰,用锃亮的刀刃割破他的喉咙。

    沈念清全身都在散发着兴奋,体内积压的欲望如火山爆发,他的感情伴着八月的狂风疾雨,砍在江河湖泊的涟漪上瞬间成为致命的漩涡。

    手臂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白色绷带上用黑色水笔标着温书焰的名字,他涌动的狂热血液,应该洒在温书焰目光所在的每一寸。

    他已经没有耐心去等待,现在就想去抛下所有扑进老师的怀里,让彼此的灵魂完全融合,生生世世相续延绵。

    下半年城镇开通了地铁,温书焰用不到电动车了,开始起早挤高峰,晚上给学生讲题再晚也不怕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十点半的车站人已是可用指头数过来,轻微跺脚,想用踩踏跳跃的方式回温。

    温书焰讨厌突然降温的气候,今年真的很猝不及防,比预料的时间还来得早,还没准备过秋冬的衣服。

    衣柜里的衣服依旧是那么几件,温月还常常拿这件事吐槽他:“哥,你都不买衣服的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邋遢,不换洗衣服呢!”

    每次温书焰都笑笑,告诉她,哥把钱留着给你买衣服不好吗。

    想到这儿,地铁呼啸而来。

    温书焰踏了进去。

    这时候身后一股阴冷的气息突然凿向他的脊梁骨,温书焰心底一沉,这种不安的感觉再次窜上心头。

    果然,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带着口罩帽子还有墨镜的男人,直接走到背对他两米远处站着,他穿着黑色棒球服,黑色运动裤,一身黑,身高约一米八。

    温书焰坐在座位上,拎公文包的手竟出满热汗。

    这座车厢,只有他和这个男人。

    没有确定之前不要多想。温书焰自我安慰,可是这么多空座位,为何他只站着却不坐下呢。

    又为什么包裹着如此严实,不得不令人怀疑。

    地铁与铁轨的摩擦声空洞且颠簸,温书焰抬起头数着还剩几站到站。

    到站了。

    温书焰快速下车。

    抱着公文包,一路向前,不再回头。

    还好,是多想了,温书焰在快到家时放慢步伐。

    还有经过一个路口就到了,身后竟再次出现了脚步声。

    温书焰神经也跟着紧张起来,路灯的光打在墙角,用余光瞥了一眼,他的身后有一个影子!

    于是他加快脚步,心跳爆炸,脑海里已出现抢劫,枪杀等字眼。

    没想到的是,温书焰走得更快,身后的男人也跟着走得更快!

    再也忍受不了了,温书焰猛地停住,转头大吼:“你谁啊!”

    这个男人拔腿就跑。

    温书焰看清楚了,是那个在地铁上的男人!

    因为这件事,温书焰失眠了,第二天的状态不是很好,于是和语文老师调了一节课,上上午的最后一节课。

    上课的时候,温书焰精神也无法彻底集中,学生看出了端倪,纷纷问他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和朋友那样敞心交谈,温书焰笑了笑,看到墙上时间所剩时间不多,便放弃讲课:“接下来的时间同学们自习吧,不会的问题举手。”

    “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想问您。”沈念清举手站了起来,温柔且有教养,等老师点头才开口。

    温书焰望向说话语气凉凉的他。

    “老师,您结婚了吗。”

    沈念清。人如其名。

    如寡淡的冬日从湖面升起,或是冰冷寒天里的一片白雪。他长着一双妩媚狭长的狐狸眼,这是他容貌的最大特点。温书焰很少见过男孩子长得如此之妖艳,美得不近人情,让人向往。

    不过,温书焰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

    在班级里,他虽是好生,但是极少发言。平常独来独往,身处在人群里,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感。

    当然,温书焰很骄傲沈念清是他的学生,递给他的作业永远是完美解析,书写线条流畅,还是课堂上难题解答小能手,总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思维惊喜。

    身边无不一人称赞他。

    但是此刻,他却问出这样的问题,温书焰许些讶异,尴尬笑了笑:“啊…我单身…”

    这个橄榄枝一抛出,更多同学的八卦心理也陆续如春笋露头。

    “老师,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老师,你今天多大啊,有三十了吗。”

    ……

    温书焰看着场面不再受控制,赶忙打住:“不要问这些与上课无关的问题,我们下课说。”

    沈念清是一个单调的人体颜色,站在那儿注视着温书焰,似乎隐忍着什么情绪。

    下课后,沈念清来到讲台,指着试卷对温书焰说:“我有一道题不会。”

    温书焰没多想,引领他:“那你和我来办公室。”

    吃饭的时间办公室并没有人,温书焰坐下来,拿过沈念清手中的试卷:“哪道题不会呢?”

    明明是一张空白卷。

    本以为是在开玩笑,沈念清伸出手指向最后一道大题。

    温书焰提笔读题时,没有注意到沈念清俯身屏住呼吸在缓慢靠近他,下意识脚尖碾地,消除一些距离感,闻着老师脖颈间的清香味,让他有了想试探亲吻的冲动。

    “老师,您这儿,有一个红色的蝴蝶。”

    温书焰还没有弄清楚他在说什么,身体突然一颤,沈念清冰凉的指腹已触碰到他最敏感的后脖颈。

    温书焰赶忙把衣服领口往前拽了拽,觉得很是不舒服:“哦,这个啊,是我的胎记而已。”

    好奇怪,沈念清离他这么近,蓬蓬卷卷的头发非常柔软,在他的脸颊上蹦来蹦去,痒痒的,转过头差点与沈念清的双唇相合。

    此时沈念清双眼澈亮,丰盛富裕的朦胧感,深不见底的火焰正在书写少年的热恋。

    不知怎么地,温书焰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黑衣男子画面,说不上的恐惧袭来,沈念清站在他身边,如雪崩似的,一层叠一层往下坠塌,他来不及逃。

    沈念清微微笑着,眼角下所隐藏着的情绪,细小又琐碎。

    哪怕是再微弱的情绪,温书焰都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会让人无可救药地滑进那个虚无的黑洞里,不敢再继续对视下去。

    而沈念清的下一句话让温书焰彻底瞠目结舌。

    “老师,您的胎记真美,我可以抚摸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