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潮下船时，正值艳阳当头照。 他眯着眼四处搜寻了一番，终于看见了三年不见的母亲的身影。 程伯候在一边，胡妈把洒了花露水的汗巾递给江太太揩汗。江太太看到离家三年的小儿子心肝rou，险的眼泪与汗一齐流下，连忙扑过来抱住，哽咽得话也说不全，只是紧紧抱着。 江潮嫌热，又不好去推母亲，只好虚抱着。做母亲的情绪发泻完了，拉过一个女人给他瞧：“阿潮，这是你嫂子。” 嫂子? 被陌生的词一击，江潮挂在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了。胡妈悄悄提示小少爷：“林家的……家里卖东洋货的……” 江潮想了想，记起来了。好在他才去家三年，倒还未彻底忘干净，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位密斯林。便把箱子递与程伯，向这位大少奶奶伸出手。 林佩晴虽说是申城出名的名流太太，但还是对江小少爷浑然天成的洋作派吃了一惊。啊呀呀，直接握手碰手！ 她还在犹豫伸不伸手，江潮却已意识到嫂子的难处，收回了手，只是聚精会神地观察她，但这却不使大少奶奶难为情了，她反倒有些地自容。她之前没见过这位小少爷，江家收的着的旧相片也实在太旧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听人说小少爷容貌肖似其母但又胜其母，是极其 映丽的，有些“小姐像”。如今她见了才知道，小少爷相貌确是映丽，但却英气十足，想来又是太太小姐们乱散的谣言。她分明觉得这青年是在瞧不起她，因此而无地自容。 正想着，一位小姐跌跌撞撞扑来，乳燕投林般栽向江潮那个方向。江小少爷不动声色一移，那小姐要一头扎到地上，幸而大少奶奶扶了一把。 这位小姐是姓芮的，在船上与江潮有那么一段露水情缘，又叫作Cathy的。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微醺的淡红色，非要钻过来紧紧挽住江潮的胳膊，仿佛一块强劲的黄米饭，那样粘！卡西芮脸上带着笑：“文森特！这便是伯母?怎么不向我介绍?” 大少奶奶看着这位酒醉的小姐，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白纱衣，是敞着的，里面是一件黑色抹胸的夏装！上海女人的旗袍虽已短至大腿，但上身却是完完整整的呀！她看见几个船上下来的外国女人，也是这个装束，想来这又是洋作派了！ 芮小姐黑色的上衣衬得她肤色极白，可站在一旁满脸愠色的江少爷比起来，就黯淡了，想是外国化妆品还制得不够出神入化。大少奶奶听说江家曾祖母是从俄国来的洋人，白肤色，她一直未去求证，不过丈夫这兄弟都是肤白，看来上海城倒也有些真实传言。不过，这也不尽然，婆婆也是白肤。 大奶奶是怕晒的，因此羡慕起了皮肤白皙还敢于在大太阳下不遮阳的小少爷。 江潮不要她羡慕，他正烦心，非得甩开芮小姐，他推开女人，卡西芮跺着脚：“文森特！你...…你一点也不gentle！＂ 张岳屾后来而前赶，总算拯救了红潮于水深火热之中：“芮小姐，文森特不 gentle你便不要理他。他那个人！又耍起了小姐性子！” 芮小姐破涕为笑，缠上了张岳屾的胳膊。张岳屾只有苦笑。 江太太张着嘴，不想才过了三年，老 二就与女人如此要好了，他才只有19岁呀！那么距离娶亲与抱孙子也应当不远了！江太太因此便非常高兴，早点有个女人也好，只是不要胡来！ 张岳屾是国家出费的穷学生，刚留洋时是不大瞧得上自费的少爷小姐们的，尤其是这个江潮，竟只有16岁，那留洋不只是来玩玩，又能学到什么? 不想江潮竟是他认识的几个留学生中第一个习完语言的，听说半夜还打着手电查词典！张岳屾一个穷学生，因此便非常佩服他：一个少爷，这般有毅力！ 因此对江潮有了些好感，他大江潮许多，把他当弟弟看，很愿意帮他忙，比如说最近的一桩就是制止芮小姐。 芮小姐也是自费，可完完全全是浪费钱！她倒学了什么?光是忙着交际，忙着party，最后匆匆买了一篇高价论文，才勉强毕了业。多给中国留洋学生丢人！毕业左右花了一百五十镑！ 江潮在船上搭上芮小姐倒是偶然。芮小姐在船上一眼就瞧见他了，他长得如此公众，在人群中面色冷淡地喝红酒，派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又是英国几个留学生中的头。芮小姐心中有些算计，她花的钱太多，很想往回捞一点，便在午夜进了江潮的舱。 江潮正嫌旅程漫漫而无聊，很想有个消遣，而此时又有女人投怀送抱，哪有不接的道理。 他自被大哥赶到英国，就过着极其混乱的生活，学习外便是泡女人，学习内也不乏女人，只是仍嫌芮小姐做的出，她大了他足有6岁！ 他滑入芮小姐yindao时还在充满恶意地想这芮小姐大概是个不知道相好过多少男人的，不想吃惊的是这芮小姐竟是个处子，叫人不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第二天他去找张岳屾解惑。张岳屾对他上手女人的速度又有了新认识，但也不甚清楚他的疑问，只是一致不信任芮小姐是第一次，她这般熟练！倒是另一个留学生说在英国曾见过有地方可以补女人的这层证明，想来芮小姐是补办了证明的。 张岳屾把芮小姐往后传给下一位，去找江潮。江潮为他刚刚救自己一命非常感激，要他去自家吃饭。张岳屾欣然接受。码头人多而杂，江潮脚下一跘，险些要倒，亏得张岳屾在旁捞了他一把。从此便伸出一条手臂护着他。江潮笑着要打他：“我自己可以站住，竟当我是女人么?” 张岳屾正色：“不当你是女人，可是你却有些小姐脾性。”江潮打他。 他却想的是那刚触及到的软腰。想起那日无意撞见芮小姐与江潮在舱里胡闹翻腾。透过舱门看见江潮耸动着腰，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往里送。那腰又细又软！不知是怎么cao得起女人来！ 他看着江潮西装马甲下包裹着的细腰，很想再揉一下，然而他人却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