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播了
等到古蔺醒来时，包裹着他的暖阳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秋夜里特有的凉意，一丝一丝要钻入他的骨缝里。 早前插上的香已经燃尽，只留下些微的檀香味道。 他将最后一缕残香闻尽，僵着一把老骨头从地上爬了起来，猫似的伸了一个懒腰活动筋骨，浑身关节噼里啪啦一顿响，骨架像是重新组装了一回，倒是不再疼了。 他抓起充满电的手机看了一眼，差两分钟七点，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肚子适时的叫了两声，古蔺呼噜着小肚子咂了咂嘴巴，还是先出去觅食吧。 这边放有他的衣服，古蔺简单捯饬了一下自己便拿起外套出了门。他边走边用手机回复了那攒了一堆的消息，其中有好几条都是配音圈朋友们来约酒的。 他们明天有那个什么鬼的剧本围读会，外地的声优们大多今天就到了。 喝酒是不可能喝的，兜里还揣着妲宇杉千叮咛万嘱咐叨叨了一万遍的药呢。 下到停车场里随意挑了一辆车，古蔺打开导航后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以前熟悉的店面不知道还在不在原地，新开的又不知道在何处，反倒是他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了。 他扒拉着手机挑了许久，点开了好几家都不太满意。 “咕噜～” 算了，肚子说它不满意了，定位最近的一家吧。 开了自家的车出入就是方便，去的是一家粤菜馆，正好适合病愈的古蔺。 等到古蔺吃完饭回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他换上了自己的大黑框眼镜，打开了好几年没用过的电脑。 本次开机耗时三分钟，超越全国32％的用户。 很好，开机时间久到古蔺坐在椅子上揣起了手，对着屏幕无语凝噎。 罢了，要微笑面对生活。 眼前这玩意儿曾经也是一名王者，直到它吃了几年的灰…… 古蔺自己快速写了个清扫垃圾的小程序，狂风过境清理完系统后，干脆重启了电脑。 本次开机耗时十九秒，超越全国71％的用户 挺好，好歹能用了。 他打开了直播网页，输入账号密码登上了自己的vvvvvip账号后，索性直接开了播，等会儿再去找妲宇杉。 还得找个耳机。 平台名叫梦兔，算是流量比较大的一家了，上到三四十岁社畜下到补完作业才能上来的小学生，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主播。 平台下的分区有很多，尤其以游戏区的主播最多。妲宇杉就在这里，细分到了英雄联盟模块，好歹也混了几年了，如今在撸圈里有了一定的名气。 而古蔺日常挂到电台区，凭一己之力生生拉动了整个分区的流量。 梦兔是古蔺mama在他出生前起的小名，女孩男孩都能用，据说是因为mama和爸爸同一天梦到了小白兔，不久后便发现怀孕了。 谁知道后面爷爷他们一见面就叫他小乖，他的小名也就慢慢变成了小乖，连mama也放弃了初心选择随大流。 事实证明确实是小乖更顺口一点。 而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古蔺从没这样想过，哼。 古蔺起身，拉开柜子和抽屉去翻找耳机，箱柜里杂物被清理出去了不少，也不知道能不能翻出来一个能用的。 ［我聋了］ ［喂喂喂？主播在吗？］ ［咕咕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开播，有本事开麦啊］ ［今晚我们都是聋的传人］ ［咕不会以为我们听得见吧？脑补他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自言自语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老师换新桌面了呜呜呜小猫猫好萌，呜呜呜要被萌吐奶了］ ［应该是有事，共享的屏幕上没动静。他一般来讲要先调试一下设置的，这不是换电脑了嘛］ ［咕咕不是生病了吗，现在还好吗？］ ［老师你在你就吱一声］ “咳，我在。” 古蔺好不容易翻出来了一副耳机，先插上了线对着收音筒吱了一声，便心安理得抽了两张纸，开始一丝不苟地擦耳机了，给观众们现场来了一段asmr。 ［举报，有人在掏我耳朵］ ［轻点轻点，哎哎哎对，就这里］ ［这是在干吗？］ ［老师的声音有点不对，果然病了呜呜呜心疼。］ ［传说中的asmr］ 古蔺一边擦着灰，一边点开音乐软件，随机选了一个歌单顺序播放。 “有声音吗？” 他抽出空来扫了两眼弹幕，做任务似的简单地应付了两下陆陆续续进来的观众朋友们。 直播间人数已经上来了，字条滚动得飞快，还好他练出来了，没有直接看花了眼。 “大家稍微等一会儿，我在擦耳机，好久没用过了，忘了装在盒子里了，有好多灰尘。” 他还以为这东西要被收拾的人给处理了，犹豫了两秒还是将就着用吧，有总比没有好，不然总觉得一个人傻乎乎坐在电脑前说话会很尴尬。 这玩意儿是个游戏耳机，古蔺戴上去像个大头娃娃一样，他嫌沉都没用过几次，净落灰了，败家玩意儿。 声源离麦比较远，传到观众们的耳朵里就又差了一个度，仿佛隔了一层东西。 ［我耳朵被堵住了］ ［咕你身体舒服吗］ ［歪怂说请老师喝酒，老师怎么没答应？］ ［听隔壁说你来京城了？我能制造偶遇吗，信女愿用长二……三十斤的rou来换！］ ［东西都好久没用，老师来京城的家了？］ 歪怂是他圈内好友之一，他刚入圈时认识的，已经有十几年的交情了。俩人还有几个圈内酒友没少混在一起喝酒，平时也开黑打打游戏什么的，只是歪怂家在京城，这几年他在海市，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 “电脑也许久没用了，可能一会儿会卡顿，你们忍着。” “我挑一个bgm……对，在京城，有事。我看见消息了，不止歪怂要约我喝酒，吃着药呢，喝不了。” “你们去告诉他，这次不赶巧儿，下次再约。” “好了，”又是一通库里夸啦的杂音，古蔺把耳机扣到了头上，把耳麦拉到嘴边试音，“声音大吗？” ［没得把我送走］ ［当场去世］ ［耳朵怀了怀了，是双胞胎］ ［mama我耳朵怀孕了］ ［啊～～～好大］ ［啊啊啊啊啊啊咕咕的声音还是这么让人感到惊艳啊啊啊啊］ ［明天要有户外直播哈哈哈哈咕最近营业有点点频繁哈哈哈快乐］ ［小点儿小点儿，太大了受不了］ ［每日一问，老师啥时候开微博号］ ［大点好，有些东西还是大点好，对吧？］ 古蔺有些弹幕没瞧见，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自己被迫上了开往郊区的小破车，真的乖乖把声音调小了一点点。 “现在呢？” ［再大点再大点再大点］ ［小了，感受不到］ ［大点合适］ ［能蹲到明天的直播露脸吗］ ［再大点！！！］ “嗯……什么户外直播？你们刷慢点，有点看不清。” 古蔺调出设置来把声音调大了一点，“现在呢，大吗？” ［舒服了］ ［爽～～～］ ［就明天啊……围读会要直播，你没接到通知？］ ［？？？？？我上错车了？？？？］ ［微博上都造势许久了，老师没号亏了吧（赶紧注册！！！）］ ［就说大点好，我爽了］ ［哈哈哈大不大］ ［你们这群人！！！（还是大点好嘿嘿）］ ［够大了够大了］ ［还是越大越好吧］ ［这群人不对劲］ ［全部给我铐上，一个都别想跑］ 只见一排排的“大”、“舒服”、“爽”等字眼飞快划过，古蔺这才看见延迟着刷出来的虎狼之词。 “你们啊……” 他颇为无奈，谁知话音刚落，直播间突然黑屏了，隔了两秒钟，黑底屏幕上标出了两行灰色小字。 ［根据相关规定，您的直播间因违禁词汇而被封禁，请联系管理员进行审核。］ “……” “……” “……” 古蔺表情当场裂开了，他直播也算有七八年了，虽说次数少，但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绿茶来找他撕逼他都要亲自下场干架的。 可今天这事儿……他是真的没见过。 直播间封了，下面的聊天框还能用。古蔺呼出了憋在胸腔的一口浊气，耐下性子来看罪魁祸首们的反应。 ［？？？？？］ ［？？？？？］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浪过头了啊啊啊］ ［完球］ ［老大对不起啊啊啊呜呜呜］ ［我咕都没说几句话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快乐没有了］ ［我裂开了］ ［完了是我们把直播间给搞炸掉的，对不起咕老师orz］ ［当场自闭］ ［我不对，我检讨orz］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所以小鸟还能被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吗］ ［我攒了这么久的彩虹屁还没发出来呢啊啊啊啊啊啊］ 古蔺本想给女孩儿们一个小教训，干脆不播了，可看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又在下面聊天框里盖起了高楼，到底是没舍得。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翻起了通讯录。 “喂？崔经理晚上好，我是古蔺。” 崔经理是梦兔平台的主要管事人之一，他之前随手存的号码，因为妲宇杉的福利也就是开后门问题联系过。 “小蔺总有什么事吗，您请说。” 对面是个四五十岁男士的声音，听着背景音，像是在……打麻将。 古蔺若无其事地把思路从八万上转移到眼下，“是这样的，我直播间一群观众玩闹惯了，今天玩笑开的有点大，直播间不小心给封了，我这里也没个管理员的联系方式，就只能麻烦你了。” 没错，古蔺的直播间是没有专门对接的平台管理员的，毕竟他就是平台最大的管理者，秉着少个萝卜少个坑的原则，管事儿的就直接没给他安排。 但他这个管理者仿佛是被架空了，手上一丁点权限都没有，解封房间还要拉下脸求人，就很气。 “啊这样啊……平台最近确实加大了监管力度，违禁词汇也都是系统自动抓取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关他们这群人的事，他们人工审核遇见古蔺定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嗯，是我这边的问题，一会儿我会说她们的，崔经理先帮我把房间给解了吧，麻烦你了。” “嗯嗯好嘞，一点也不麻烦，我现在就给那边打电话，小蔺总请稍等一会儿。” 古蔺约莫坐在椅子上回了妲宇杉的几条消息，起身把烧好的热水连壶端了过来，短短一会儿时间，直播间的黄牌警告果然就被撤了下来。 他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好脾气地再次开了播。 一群战战兢兢的小姑娘们悄悄点了进来，排排坐等着古蔺发话。 古蔺眼看着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公屏上却没有人说话，不禁觉得女孩儿们有点好笑。 直播间是她们浪没的，现在倒安生得装起了乖宝宝。 古蔺轻笑：“我回来了。”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几个胆大的小粉丝才发出了早已编辑好的弹幕。 ［对不起老师，我们错了］ ［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咕］ ［不浪了不浪了］ ［呜呜呜还以为今晚没戏了］ ［老师不要生气orz］ “我没生气，真生气就不再开这次了，多大点事，搞得我像是会吃人的妖怪一样，你们很怕我吗？” ［呼～吓屎我了］ ［怕啊，当然怕］ ［小声逼逼，咕劳斯牛逼，这么快就解禁了，别人都是小黑屋两天起步的……］ ［人美心善咕老师！！！］ ［哈哈哈哈所以声音可以再大一点（认真的）］ 古蔺把声音调大了一点，“刚才浪的时候你们可没说怕……嗯，一直想说一下这个问题，算是趁着这次机会吧。” ［坐好听课］ ［老师请讲］ ［小葵花mama课堂开课了］ ［咕的声音不太对，果然还是生病对嗓子有影响唉，多！喝！热！水！］ 古蔺斟酌着语气，尽量不以教育人的口气来讲，权当一次闲聊了。 “我发现你们好像很喜欢开这种……带颜色的玩笑，听剧时有，包括很多生活中的场合也有，就像刚才。” “比方说很正常的一句话，擦个耳机吧，吃个黄焖鸡吧，这些总会被加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众粉丝默默删除了编辑好的“说鸡不说吧”…… “还有听剧的时候，台词正正经经的，两人有点不正经想法都是性sao扰的阶段，都吵着闹着送入洞房了……对手戏就对手戏，谈恋爱就谈恋爱，按着进度来才好，结果弹幕上都被刷了一层黄漆。啧啧，好好的一群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急色呢。” “性是一种很常见的东西，它没有那么多的禁忌感和神秘感，你会对着别人吃饭和喝水嘿嘿姨母笑吗，应该不会。” ［可就是好玩嘛］ ［我咕真敢讲］ ［我老师说了，不仅仅是谈性色变，谈性激动也是性教育不到位的表现］ ［开玩笑嘛，快乐不就行了］ ［就刚才的情景，试想一下一群陌生男生对着女生说大点好，我麻了］ “不是不让你们快乐，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人手一份两小时音频吗，还是随时补充的……开车时大家就认真开，各种小群里多少虎狼之词你们大可随意发挥，只要不被封就行。我甚至还乐意给你们提供素材，备份这里都有，我敢配就敢让你们听着yy，那其他场合里就踩好刹车嘛。” “我们说到底也只是网友，这种一对多的关系相比于网友，能让人和人之间更加陌生，我们也不是闺蜜小姐妹之类的……人要有边界感。” “不许这样了啊，记得有一次和一位前辈演示弹幕怎么用，我还是特意挑的第一集，结果哗哗哗满屏的doi，尴尬得我呦。” ［好像懂了］ ［要踩好刹车］ ［文明听剧］ ［脚趾有没有抠出大别野来？］ ［宛如老干部哈哈哈哈知道啦］ ［确实，我给一个姐妹安利剧时她也这么说过，说我们不太矜持（害羞］ ［社会性死亡哈哈哈哈］ ［哈哈哈离我们的生活远一点（捂紧我的2T硬盘］ ［姐妹，我室友入坑晚，她想求一份音频当传家宝！］ ［我关注点歪了，咕会给素材吗，我有一个朋友……］ ［咕咕还是个男生，我们这么虎狼，会吓到小鸟的！］ ［老师多喝热水，嗓子都哑了！！！］ 见到已经到了“我有一个朋友”环节，古蔺默默转移了话题。 “我倒了热水，得放凉点才能喝。哎对了，你们刚才说的直播是什么？” ［明天现场直播，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赶紧给mama把微博账号给注册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宜注册账号］ ［惊现妈粉］ ［咕你没账号别的剧组都不知道怎么圈你］ ［沁音搞的幺蛾子呗，嘿嘿我还挺喜欢的］ 沁音是主打广播剧的软件，嗯，老总姓蔺。 当时广播剧还只有为爱发电，是蔺城嗅觉灵敏，有了这么个商业化的点子。在经过和古蔺的商议后，俩人讨价还价，最后由古蔺带队做出了这么个软件来，之后的事务也大致顺着他的意来进行。 然而，因为古蔺胳膊肘总往外拐，没少给各个剧组放水，且赚钱技能没有点亮，软件就没有那么多的saocao作来坑粉丝坑剧组了，可谓是996市场上的一股清流。 当然，沁音也成了风云人物蔺总手下最差的一个项目，没有之一。 所以，当下的古蔺内心os：我家员工坑了我怎么办。 “明天要直播啊……那，那行吧。择日不如撞日，我注册微博看一看，最近发的剧也要转一下。” 古蔺说着就打开了网页，他调出直播间后台设置，把抓取屏幕的框框缩小了一半停在桌面正中间，只给粉丝们看这个框里显示的内容。 他经常直播刷微博发微博什么的，遮掩私密信息简直不要太熟练。 “哦对，忘了一件事。” 古蔺重新调回直播间后台把抓取框拉大，转而去了妲宇杉的房间查房。 妲宇杉刚好打完一局上完厕所回来，古蔺手指轻点，惯例的一通火箭齐射，特效占了一整个直播间屏幕，妲宇杉想看不到都难。 “呦，这不是我们的咕老板嘛，欢迎欢迎。” 早在他直播间里砸出尊贵的vip的古蔺淡定敲字：嗯。 妲宇杉看到特效气泡飘过，心想老板越来越会打发人了。 “咕老板打游戏吗？出了个新的英雄，中路法师杀穿对面，来两把？” ［这出场方式也是没谁了］ ［？？？你清醒一点，你明明是在带粉丝］ ［谷雨cp嗑起来！！！］ ［请问，您杀穿对面了吗？？？］ ［堂而皇之插队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面的，鱼骨cp不香吗］ ［同情还在车上的两位粉丝两秒钟］ 古蔺确实也好久没玩了，资深撸迷有点手痒痒。 咕咕咕咕：等我一会儿，没下载游戏，还要做一些其他事情。 妲宇杉似乎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在营业带粉，“没事，我这里还要带人玩几把，一会儿你好了就邀请我。” 咕咕咕咕：行。 咕老板又送了五架火箭，挥一挥衣袖，潇洒地离开了房间。